“玄君应该不会觉得麻烦吧?”
李斋尽可能以开朗的声音说道,却没有得到泰麒的回答。他大概是感到难过吧?一想到这里,她就愈发忐忑不安。
她记忆中的泰麒总是如此。年幼的麒麟一给别人添麻烦,或是让别人担心了,就会愁得不行。他比任何人都要自责,为自己的不成器而感到悲伤沮丧。泰麒已不再年幼——这点毋庸置疑,但不意味着他会无动于衷。若他背负如此沉重的担子,岂不是会被压垮吗?他如此自责,岂不是会心灰意冷?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泰麒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了吧。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该怎么做才能传达自己的想法?言语能否起到作用?她的心中思绪万千,竟一时语塞。
“我也总是让李斋你操心……”
“抱歉。”他的声音更小了,就像以前一样稚嫩。
天一亮,李斋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蓬山。
她非常担心泰麒,可当前也只能把他交给延麒和耶利。她独自一人默默地驾驭着吉良,沿着各个岛屿,花了三天时间飞越空旷的海面。
最终,当她抵达东国时,云海是一片碧波万顷。
地面上郁郁葱葱的绿色透过云海,给蜿蜒起伏的海面增添了一层翡翠般的色彩。那美丽而明亮的颜色让李斋感到十分怀念。回想起来,距李斋第一次来这个国家已经过了一年了。她倒在宫中,九死一生后醒来,在照顾她的侍女的帮助下起身动弹,那时第一次见到的云海便是这样的颜色。
——她想,这是一个多么光芒万丈而得天独厚的国家。李斋会这么想,是因为她的情感在戴国的严冬中一直被冻结着。
失去即位不久的新王给她造成很大的打击。而偏偏她被诬陷弑王,不得不在国内四处逃亡,这令她悔恨不已。在逃亡的过程中死了许多人,戴国也每况愈下。国土连年荒芜,由于伪王大肆诛杀及严酷的冬天,人口也越来越少。她目睹了这一切,痛苦不堪却又无计可施。
仅凭李斋一人,不仅无法讨伐伪王,甚至不知该如何寻找泰麒。她既救不了消失在眼前的百姓,也无法阻止国家衰败。
她唯一能做的是奔赴庆国,请求景王出手相助。景王和泰麒同样是出身于蓬莱的胎果,应该会思念故乡,对与自己同乡的泰麒感兴趣吧。因此,她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才登基不久的王,在对典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许会稀里糊涂地派兵到戴国。
她很清楚这是一种罪过。这无异于为了戴国而致使庆国倾覆。若景王出兵戴国,在军队越过边境的那一刻,景王就会毙命。庆国失去新王后,将重归乱世。纵然李斋知道庆国也会如同戴国一般失去众多百姓,国家也会就此衰落,可她还是想要自己能调动得了的士兵。事后想来,就算手上有一到两军不归自己指挥的他国士兵,又能对阿选做什么?但是,李斋想为戴国做点什么。正确来说,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结果就是,她差点给两国带来了悲惨的灾难。
——不,李斋想道。连这也不过是李斋在困境中的痴心妄想。即便景王和泰麒是同乡又是同辈,她也未必会对泰麒感兴趣,遑论出兵救戴了。说起来,就凭区区李斋,过去后能与景王当面交谈吗?虽说景王刚坐上王位,但只要是王,身边就会有包括景麒在内的亲信。她为何会觉得里面没人会知道觌面之罪呢?
也许这就和责备上天为何不救泰麒,为何不救戴国是一样的。李斋心存幻想,若果上天拯救了戴国,她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的回忆。同样的,她也心存妄念,若是庆国能如她所愿采取行动,那戴国或许就能得救。当时的局势对于李斋而言就如同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使得她只能逃避现实,沉迷于幻想之中。
然而,正是那个万般痛苦下罪孽深重的幻想,推动了局势发展。犹如奇迹一般,她见到了景王。正如她所想象的那样,景王对泰麒抱有强烈的同情心。庆王朝并未粗心大意到会忽视觌面之罪,但他们认真地思考在不触犯罪行的情况下,可以做些什么,并采取了相应的行动。结果便是,有了现在。
在碧绿的海面上,一座白色的牌坊漂浮其上。穿过牌坊后,前方便是与云海相连的白色露台。几个人影站在那儿。远远便能看见为首的那个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那人正用力地挥着手。李斋驾驭骑兽径直飞到他们跟前。
李斋尚未来得及从乘骑上下来,那人就赶了过来。
“李斋——!”
还没等李斋跪下,她就紧紧抱住了李斋。李斋惊讶得一动也动不了。愣怔了一会儿后,她放开了李斋,展颜一笑。
“你回来啦!”
在看到那个笑容的那一刻,李斋终于有了“大功告成”的感觉。
不过还未真正结束。在过去的经历中,后悔之处多得数不清。她凭着一丝幻想,前来劝诱他人犯罪,做出可耻的行为。她还累及无辜,甚至逼得泰麒付出惨痛的代价。在此期间,国土仍在衰败,民不聊生,牺牲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若李斋的行为稍有不同,这些人或许就不会死。追悔莫及之事数不胜数。然而——不管怎么说,李斋做到了。
“……在下回来了。”
李斋当场跪下。
“承蒙景王相助,戴国得以寻回王和台辅。尽管国家尚未恢复安宁,可这是我等戴国百姓应尽之责。若无景王您相助,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在此深表谢意!”
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李斋深深地低下头,一只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都是李斋你做的。是你的顽强和坚持,打动了我,也感动了很多人。你真的做得很好。谢谢你能平安地回来见我。”
“在下不胜惶恐。”
景王阳子轻轻拍了拍跪拜着的李斋的肩膀,微微后退了半步。在阳子身后,露出了那些曾在庆国关照过李斋的令人怀念的面孔。虎啸、铃、祥琼、远甫,以及冢宰和将军都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