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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之发出一声低吟。
出来的是刑吏。他们在士兵的包围下走来。一个身着朴素褐衣,两手被拘在身后,身上绑着绳子的人走在他们的中间。他们向着须弥座的前方走去。随着他们的移动,人群也在骚动。一行人肃静地走向刑场。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死亡的队伍在刑台下停住了脚步。
骁宗面无惧意地抬起了头。无论是粗陋的衣服、枷锁或绳子都无法令他露出羞愧的神色。他只是以淡漠的神情环视四周的人群。不知是否光线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让我去吧。”
静之这么说后,霜元仅仅是让他忍着。静之只觉得难以忍受,把手伸进怀里握住了小刀。他想就这样跑出去。结果,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他受不了只能继续注视这一切的痛苦。
——不能白白送死。
他不断说服自己。决不能还未接近主上就命送黄泉,惹人耻笑。这是静之仅剩的毅力。
刑吏让骁宗站到刑台上。跟随的士兵取下骁宗手上的枷锁,抓住他的双手,让他站到柱子前之后,重新将两手向后拉去。骁宗的身体背靠柱子,被绑在了上面。
确认一切无误后,刑吏以夸张的架势展开文书。周围的声音太响,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他们知道刑吏是在声讨骁宗。说他盗取阿选的王位,荒废国家,使民众受到不该受的苦——。
李斋按住静之颤抖的手。
一旦民众开始行动,他们就要确保行动路线,分头行动,直奔骁宗所在之处。
然而他们真的能到达骁宗的所在之处吗?在斩断枷锁的时候,能保护骁宗不受逼近的百姓伤害吗?最重要的是,他们能继续无视百姓的谩骂及手中的石头吗?
不能允许他们扔石头。没有理由让他们扔哪怕一块石头。
“李斋大人,请您让我去吧……!”
在静之低声请求时,正殿发生了骚动。
2
——时间稍许向前追溯。
正殿大门依然紧闭,殿内弥漫着一股昏暗薄暮的气息。耶利和来迎接他们的下官一同进入奉天殿。奉天殿的中央并立着三个玉台,王座就在中央格外豪华的玉台上。位于其左右的玉台,一边属于王后之位,另一边则是宰辅之位。下官催促泰麒尽快入席。周围有大量的侍卫把守。泰麒走上玉台,刚坐下身边就被护卫所包围。在珠帘降下之前,他看到阿选坐上了中央的玉座。
耶利站在泰麒的背后。尽管护卫都佩戴武器,但耶利却被禁止携带武器。本来她甚至不被允许同行,是泰麒据理力争才最终同意的。
耶利偷窥着围在泰麒身边的那些士兵的脸。他们不是在仪式上护卫的虎贲氏,而是黄袍馆的那些小臣。自从嘉磐被带走后,小臣内部换了不少人。以前很多士兵都很钦慕泰麒,但随着人员的变动,气氛也为之一变。更换的人员里似乎没有傀儡,却都显得格外冷淡。他们看上去并不特别出类拔萃,但也让人找不到破绽。一共有二十五人,坛上——珠帘内十人,坛下有十五人。被这么多携带武器的士兵包围,意味着泰麒无法轻举妄动。不过,阿选为何如此警戒?
阿选透过珠帘,看着围在泰麒周围的小臣,轻轻嗤笑了一声。
——泰麒无法随意行动。
阿选并非在戒备什么,安排这些警卫只是为了不让泰麒逃跑。
事到如今,泰麒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果有什么是他想做的,那边是飞奔到骁宗的身边吧。跑到骁宗跟前,跪拜他,告知天下骁宗才是真正的王,谴责阿选是大逆的罪人。然而,泰麒是黑麒。即使他声称自己是麒麟,也难以令人信服。光是在广场聚集的百姓的声音,就能把泰麒的呼声淹没。
虽说穷寇有可能为了夺回泰麒而冲进来,但阿选估计他们并没有多少人——据说穷寇已被全歼。可是,肯定会有余孽。说不准还剩多少人,只要里面有骁宗的部下,他们就必定会前来营救骁宗。基于这种可能性,鸿基已经封城。如今所有的门都已经关闭了吧,城墙的通道上也都挤满了士兵。围绕宫城的城墙也是这么一副光景,特别是奉天殿周围的建筑内全都安排了大量士兵。守卫白圭宫和鸿基的士兵人数是平常的四倍之多,从余州紧急召集来的士兵将鸿基防得密不透风。
一两百人的余孽即使成功救出骁宗,也无法逃出鸿基。甚至是否能救出骁宗也不好说,因为最大的障碍其实是现在挤满广场的百姓,群众这一堵墙将骁宗彻底包围起来。
阿选在马州抓住了骁宗,让王师将他押送至瑞州。王师进入瑞州后就悄悄脱离队伍,避人耳目地把他带往位于鸿基北边的凌云山——托飞山。托飞山是座墓山,骄王的墓也在那里,平时只有少数守墓的官吏和士兵在此驻扎。阿选手下的兵占据这里后,将骁宗押往此地。昨天才找准时机从云海上方将他转移到白圭宫,然后骁宗就一直被关在单人牢房里。他即将被带往刑场,让众人一睹他凄惨的模样。随后他就会被杀死——死于自己的百姓之手。
——好好看着吧。
别想逃,也不准移开视线。尽情诅咒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的自己吧。
阿选露出凉薄的笑容,与此同时,宣告悲剧开始的铜锣声响起。
玄管置身于殿内的阴暗一角,看着正面的大门一齐打开。
——终于开始了,如今除了祈祷已别无他法。
岩赵也置身于黑暗中。在支撑奉天殿的柱子阴影下,旁边就是阿选的玉座,玉台之下,在黑暗中候着的是琅灿。岩赵就站在琅灿的身边。当正门全部打开时,一缕明媚的阳光射进殿内。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便能看见广场中聚集的群众。如此多的百姓为了唾骂骁宗而聚集在此,回响的声音如同狂暴的海浪声般汹涌而来。
岩赵咬牙切齿地问琅灿,“这样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