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多人,每个人扔出的石头肯定有一部分能投中,然后就会夺走这个国家真正的王的性命。
——话虽如此,骁宗是王。
他果真会如同被处以极刑的罪人一般,被投石轻易地了结生命吗?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会气绝吧。到处乱撒的石头也可能不足以断送这个身负神籍的人的性命。到时会怎么做呢?她推测,反正一定会有一个“百姓”抢走断头台上士兵的武器,然后将人砍于刀下吧。
她拼命挤着人流向前走,强行挤进人群,有时候得使用相当粗暴的手段才能往前。不久,透过人群,刑场的景象逐渐清晰了起来。为了阻挡人潮,前方筑起了矮矮的堤防。堤防到李斋膝盖处高,由拳头大的石头堆积而成。石砌的内侧是粗制滥造的栅栏,再往里则由士兵们横举棍棒列队把守着。中央设有处刑台,虽然周围有士兵护卫着,但这些士兵是会马上消失不见呢,或是等开始投石后佯作制止,然后离开那里吧。
——多么荒唐的闹剧。
刑场周围建起了一堵矩形的人墙。李斋在即将来到最前排时停下脚步,混在人群中环视四周。有一脸兴奋的男人,也有蹙眉盯着柱子的女人,还有和身边的人高声说话的人。虽然表情各异,但谁也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模样。没有人是因为担心王而来的。倒是有几个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情,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不能饶恕。”
身边传来压低的声音,李斋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向了旁边。静之浑身颤抖个不停。
——太过分了。静之反复嘀咕了好几次。这实在过于残酷。架设刑场本就带有侮辱,而有这么多民众来看好戏,仿佛这是庆典一般的热烈气氛也令人感到屈辱。阿选那里流出的“篡位者”的传闻已经被信以为真。静之实在是过于气愤,以至于对在场的人们也感到了厌恶。
李斋一脸困惑地注视着静之,只是点点头。
“别急。”
李斋小声说着,回头一看,霜元和其部下就在她身后。不知何时起,所有人都聚集在李斋的身边。这个地方充斥着如海浪般喧嚣的声音,周围只有同伴,无需担心被人窃听。
“不会让他们用那根柱子。”
静之的身后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当骁宗被押上刑场,他们可以赶在他被绑在柱子上前冲出人群。
“不可操之过急。”李斋低声回道。“开始投石之前,刑场士兵的人数应该会所有减少,我们应先静观其变。”
“可是……”
“待民众行动后,我们再乘乱而出。不能连主上身边都接近不了就白白送死。都给我忍着!”
虽然李斋说得很有道理,但静之一想到骁宗会被囚禁在那根柱子上,就忍不住会气愤填膺。
“此外,全员出动并非上策,还是兵分两路吧。”
静之惊讶地歪头看她。
李斋说,“这里留下半数人马,留下的人假装看热闹,在此待命。不然就没退路了。”
“退路?”有人咬牙切齿地说,“哪里还有必要留退路?”
“不说别的,我们只有这点人手,仅靠一半人马能救出那位大人吗?”
“我不知道。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事到如今,还未到必须下定决心斩断退路的地步。”
“一半太多了。”霜元回道,“留下十五人足矣。”
李斋颔首。
静之不能理解霜元的回应。没有退路也就没有活路,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留下这条路还有意义吗?这里这么多的人,即使留下逃离刑场的退路,在拥挤的人群中又能逃往何处?逃跑时一旦门被关上,那就万事休矣了。最糟糕的情况是牵连到周围的民众。
“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似乎察觉到静之的疑问,李斋这么说道,望着静之的目光仍然有力。
“我们不会白白送死的。结果变成如此是一回事,而一开始就陷于其中是另一回事。”
静之被强烈的视线所镇住,不禁点了点头。
“何况……”李斋说着向静之身边靠近,此时,传来了庄严的敲锣声。少顷,在宽阔的广场上群集的民众变得鸦雀无声。
静之把目光投向正殿。奉天殿正面的门的周围开始有了动静。
正殿正面的大门打开了。从昏暗的宫殿中走出数名身穿礼服的官吏。举着旗的官吏在门的左右待命,侍官紧随其后。
静之屏住呼吸望着这一切。官吏列席后,身穿仪式用铠甲的仪仗兵也随之出现。远远望去,可以从敞开的大门窥见奉天殿的内部。玉台上的玉座就在阴影之中。玉座周围垂下珠帘,意味着有人在里面。
——出来了。阿选就在那里。
静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台辅。”
李斋小声说道。静之往那里一望。“玉座的旁边也放下了珠帘。台辅就在那里。”
“他怎么敢!”
李斋身边的同伴们都发出了呻吟。居然把麒麟带到刑场,而且是即将发生惨剧的处刑场上。
“竟然做出如此残酷之举……”
不知谁在喃喃自语,李斋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揪住了。正当她咬牙切齿之际,民众轰动了。她视线游移,寻找着声音的由来,然后注意到群众如同波浪般摇荡,便将目光移向须弥座的右手边,只见一群人正从那一侧的楼阁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