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的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州侯。这个文州侯被骁宗首先撤换了,之后上任的文州侯是骄王时代的高官,这个人也曾担任过夏官长,对于骁宗及其部下而言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物。李斋在革命前原本是属于承州师,因此对他不甚了解,但骁宗部下们对其评价甚高,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出类拔萃,不少人说比起夏官,其实他更适合担任地官一职。然而,新文州侯以变乱为契机,令人始料不及地变换了立场。有人猜测他是否在战乱前已经开始生病了。这是因为,在文州生乱之时,州师的行迹已经极为可疑。
文州侯病了。可是,文州却有以州宰为首的众多官员。总不可能那么多官员全部都生病了吧。生病的是文州侯,他们不认为他可以凭武力镇压这些官员。若是如此,就应该会出现反抗势力,若有人反抗,则肯定会引起为肃清谋反而导致的骚乱。——尽管如此,患病的势力却非常安静,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肃清行动,也没有因谋反及暴政而引起混乱。他只是变得默默无闻,平时都保持着沉默。
患病势力的内部到底发生了何事?——李斋抛出这个问题后,敦厚收紧了下巴。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
“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吧?”
“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就像李斋你从外面来看觉得他默默无闻,只是保持沉默一样。州侯只是默不作声了。他把自己关在州城内闭门不出,即使偶尔出来一趟,也只是下达命令。没有人知道州侯闭门时在做什么,以及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闭门不出,所以就像不存在似的。”
有人看不过去而直言相谏,也有人试图反抗。特别是,他不时下达的命令完全是阿选授意的,因此,对阿选有所不满——或者是,认为应该保持一州独立而奋起反抗的人接连不断。
“可是,从那以后就和你经常看到的情况一样。前一天仍在违抗州侯,甚至直言不惜谋反的人,过了一天就突然对州侯恭顺起来,然后就如同州侯一般陷入沉默。若是高官,则会听从州侯之令行事,若是下级官员,则什么也不会做。他们会把自己关在自家宅邸闭门不出,或是如幽鬼一般在城内游离徘徊。”
反抗州侯者不是生病,就是被肃清。州侯肃清官员的做法与外界是一样的。大量士兵涌入官员宅邸或府第,将里面所有人一网打尽、尽数杀害。若当时正好有来客访问,也难逃一死。
“在州侯患病初期,连续发生了数例此类事件。时间一长,高声批判州侯的人就消失了。即使有人默默辞去官职,也不敢大声违抗。……剩下来的不是病后如幽鬼般的家伙,就是将忍气吞声选择雌伏之人,以及利用这种情况来满足私欲的奸诈小人。”
“函养山上也是如此吗?”
李斋询问道。
“函养山一带被土匪所占据,下官也很奇怪为何文州会放任不管。”
敦厚“哦”了一声,稍微沉思片刻。
“下官不认为贪得无厌的小官吏会放过这里。若那里有人在的话,多少会收点税吧。若连这点都不做,恐怕只有一个理由了。”
“你说的理由是?”
“在主上失踪时,文州似乎被下令不得向函养山周边出手。州官们可以不去察看情况,也可以不去干预,倒不如说——是不准他们干预。估计这个命令至今还在生效,州侯没有撤回当时的方针。”
“……当时的方针还在生效?”
“恐怕是的。”敦厚答道。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不准干涉函养山应该是阿选下的命令,所以州侯就像人偶一样盲从。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下达撤回的指令,所以大家也就不闻不问了。既然说了不许干预,奸佞们也不会去违抗命令。”
姑且来说只要不批判州侯,不公开违抗命令,就不会受到责难。对有良心的官吏而言,虽然会遇到难以遵从的命令,但只要不提出异议,即使消极应对也不会被责罚。
“所以啊。”敦厚苦笑道,“我们只能回答遵命。若是碰上不喜欢的命令,我们就会装作一副在为执行命令而做事的样子,然后将其束之高阁。若上头来询问进展,用三言两语搪塞过去即可。若真按指示行动,那是因为终于有必要行动了——这就是实际情况。”
“这行得通吗?”
“对患病的那班人来说是行得通的,难的是如何避开那些乘势而起的奸佞小人们。他们可是会主动来落井下石的。——不过,司空倒没什么影响,毕竟司空可是受到国家及州的精心保护的。”
“保护?”
敦厚点了点头。
“下官是这么认为的。上头也没有积极地做什么,只是在城内弥漫着不许干涉司空行事的氛围。国家上层也是一样。恐怕是因为大司空是在阿选的保护之下。”
“——琅灿?”
“没错。琅灿虽然从大司空之位上退了下来,但实质上她还是掌控着司空。国家上层既不会向司空下达无理的命令,顺从国家的州侯也不会对司空提出无理的要求。现在的状况是,只要不违抗就可以随意行事。反正只要不表示出露骨的谋反之意,司空们的人身安全也有保障,像是资金、冬器样本及技术指导的冬匠都是想要多少上头就会提供多少。”
“琅灿也病了……?”
“应该没有病,她没有陷入沉默。”
“那么……难道她投靠了阿选?琅灿吗?”
敦厚面露不解。
“您最好是这么想。患病者的最大特征就是会失去存在感。琅灿大人并非如此。琅灿大人十分忌讳知识、技术的散失,一旦肃清冬官,无论怎样都会导致知识或技术散逸。所以至今还能从中窥见她不愿冬官被肃清的强烈意愿。遵从琅灿大人意图的冬官都受到了保护。也就是说,琅灿大人没有生病。”
总之只须默不作声,冬官府就是不可侵犯的,奸臣小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