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在低声说着什么。有人将手放在无法动弹的泰麒身上,将他扶了起来。他抬头一看,润达的脸血红而扭曲着。
——台辅。
声音从远处传来,视野中是一片赤红的浑浊。
“台辅,您眼睛怎么了?”
——眼睛?
他眨了眨眼,视野也只是稍微清晰了些。与此同时,有什么温湿的东西从眼中溢出,顺着脸颊往下流。润达替他擦拭后,手指上浸染了鲜血。
“您没事吧?”
泰麒颔首。在他面前的阿选背过了身。
“我身体无碍。反正这具身体是天帝所造,不会感到痛。这想必是某种祥瑞吧。”
3
当駹淑见到从馆邸内走出的人时,大吃了一惊。
当天,駹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门厅值勤负责警卫。但是,駹淑并没有看到那个人进去,也没有人通知他有客来访。因此他万万想不到会有人出现在里面。虽然駹淑觉得很丢脸,可只要看到随同出来的惠栋目送那人离去的样子,就不会觉得他是个可疑人物。不如说他应该是个身份极高的人。駹淑吃惊地叫了一声后,午月也发出惊讶的叫声。午月看上去不仅仅是感到惊讶,駹淑发现他在浑身颤抖。
——午月知道这人是谁吗?
正当駹淑感到疑惑时,午月仿佛受到重击似的伏地跪拜。“主上!”駹淑听到他的低语后惊愕不已,慌忙效仿午月,就地跪倒叩拜,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人就是阿选。这就是他在内殿时也一次都没见过的这个国家的王——。
他紧张得浑身发抖。同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阿选是何时、从何处进入黄袍馆的。阿选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一个奇迹。在颤抖着的駹淑面前,惠栋目送着王离开馆邸。午月急忙叫了一声“来人护卫”,赶来的伏胜当场将包括午月在内的小臣组成护卫队,护送阿选离去。
虽然这场偶遇只是阿选从跪伏的駹淑身前走过,既没有和他对话也没有对上视线,但駹淑依然感激不已。他终于能一睹王的风范,此外,一想到阿选是来见泰麒的就喜出望外。虽然不少人说阿选对泰麒置之不理,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是有要事,还是来探望呢?駹淑一想到阿选特地从六寝前来见宰辅,就感到安心而雀跃。
“太好了。”他脱口而出,但伏胜却露出复杂的表情。
午月不知所措地走在许久未见的主公身边。以往阿选会轻松愉快地和他打招呼,而他也可以主动和主公搭话,但长久的分隔使得两人之间被拉开很长一段距离。并且阿选现在神色十分不悦。至少就午月所知,他不是那种喜形于色、溢于言表之人,但他可以看出阿选现在正心神不定、苦思焦虑。
——您是怎么了?
虽然午月满脑子都是想问的问题,但还是没能问出口。他望着那张低着头的侧脸,忽然阿选抬起了头,仿佛意识到他的目光一般,看向了午月。
“是午月吗?”阿选好像刚刚注意到午月也在这里。“你在台辅身边做事?我之前都不知道。”
这是他曾万分熟悉的主公。在高兴的同时,他心中也十分苦闷。
——不久之前我还在您身边做事。
虽然他不能接近阿选,但还是作为小臣侍奉在旁——午月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行了一礼。阿选微微颔首,叫了声“午月”。只要是阿选的部下都知道,这就是在暗示他过去。午月就如过去一样,大步走近阿选的身边。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是的。”午月短短回了句。他犹豫着是否还能像以往一样轻松应答。
阿选看着午月。“怎么了?”他添了一句,仿佛是在等他接下来的回话。
“主上您看起来贵体安康,臣不胜欣喜。”
“主上——”
阿选喃喃道,“你觉得我是王吗?”
“当然!”午月立刻回答道,语气出乎自己意外的强烈。
“对卑职而言,阿选大人才是王。这一点从未改变。”
午月一直坚信,阿选比骄王及骁宗都更为优秀。
“是吗。”阿选简短回道,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午月曾见过这种表情。当同僚駹淑一心一意为阿选即将登基而欢欣雀跃时,伏胜就露出了这种表情。而且,自己大概也是一样的表情吧。
——午月心中思忖,说不定阿选一直怀有罪恶感。他可能为袭击骁宗一事怀有负罪感,且心存悔意而自责吧。是否因此才会把自己关在王宫内不与外界接触?
“臣恭贺主上即将即位。”
“是吗。”阿选再次如此回答道,表情依然十分复杂。
在黄袍馆小臣的护送下,阿选回到内殿。内殿中只有眼神空洞的傀儡们在等着他。当他们面无表情地前来接驾时,阿选回过头,只见午月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阿选大人才是王。
午月的话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的部下一直以来都抱有复杂的想法吧,如此一想,就觉得他们实在可怜。
他一边回想因他而苦恼重重的部下,一边回到六寝。有人正满脸不高兴地等着他,那人一看见他,脸上就露出讽刺的笑容。
“——暴跳如雷了吧。”
阿选停下脚步。
“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