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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思几人自函养山返回之时,琳宇已然是一片雪海。
虽说积雪并不深,但经由寒风冻住后又盖上了一层新的降雪,附近便是一片雪白。琳宇郊外的河川已经从浅滩开始结冰,农地也被冰冻于积雪之下,丘陵地上常见的家畜也不见踪影。文州正开始进入冬眠。
天空低沉,乌云沉重地垂下。偶有白色的风花飘散下来,却还不至于形成一场正经的降雪。但相对地,干冷的风却刮个不停。有些日子,甚至还会有能让树林弯折的强风从山间吹下。冻到骨髓里去的寒冷——这就是文州的冬天。阴云时厚时薄,但能让阳光直射下来的青空却几乎看不见了。
阴郁的天空下,街道到处都堆着雪冢。去思几人回到琳宇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家附近的路上也有这样的雪冢了。他们听到骚乱后向外窥探时,人们正好把雪扫掉,发现其下荒民冻僵的遗体。
“是个老头子。”一个声音十分忧郁地说,“怀里抱着个孩子……是孙子吗。”
“昨夜的声音就是他们吧。”女人的声音更加阴郁,“昨天半夜,我感觉好像听到了敲门声。但问了句‘是谁’却没人回答。”
“你没出门看看吗。”
“怎么可能去看啊,要是强盗怎么办。”
人群中发出叹息声。人们沉痛地低着头,将遗体暂时裹在席子里放在一旁。但那遗体不知何时就消失了,应该是得到消息的官吏前来搬走了吧。
“在你们前去函养山期间,也发生过同样的事。”
说着,余泽将温热的开水端到餐桌上。
“我记得好像是个中年男性。”
这附近治安不大好,无人的建筑物很多。有很多为了避寒的荒民来此居住,但很遗憾,状态良好的建筑物是很难争到的。力弱之人会被从好不容易找到的住所中赶出来,无处可去,最后就那么冻死。
“难道就不能互相帮助吗……”
余泽一脸寂寞地一边拨开炉灶里的火,一边发了句牢骚。去思他们所住的民房只有正房有炕。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古老,这个炕的效率也不怎么高。所以他们常常集中在厨房里。这房子虽然因为到处都是缝隙而寒冷彻骨,但只有厨房,有余泽不断烧着火而暖和着。
“虽然我们用‘荒民’一概而论,但对于他们来说,那不过是陌生人。”静之叹了口气说,“跟不知底细的家伙再同一建筑内生活起居,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事实上,来抢劫的强盗就是很多。”
“从荒民那里抢劫,又能抢到什么呢。”
“即使如此,‘有’和‘没有’却是天壤之别。还有专门瞄准荒民的强盗,毕竟荒民是在官府的保护范围之外的。”
其损失会被轻视,犯人的搜索也会被缓办,因此就有很多卑鄙之人来钻这样的空子。将义愤挂在嘴上,责备官府、责备他人是十分简单的,但于去思而言,若有人在夜里敲门,他也会先警戒起来。特别是因为李斋在这里,就算来人是被冻僵的荒民,也不能让他们说进就进来。
两天后,当时无视了爷孙二人的打扮不错的女人,就被真的入室强盗杀害了。虽然也有人说是因果报应,但丰都却像是悼念一般说:“因为有老人的事在先,所以这次才不由地开了门吧。”因为对爷孙的死心怀愧疚,所以无法再对深夜的来访者保持沉默。或者说,这有可能是邻居中的某人预料到女人的反应,于是才犯下的罪行。
若王在,至少如果官府能发挥作用……
此时确是让人悔恨不已。
像是例行事项一般,喜溢每天都会带着传闻前来,而这些传闻也都大同小异。在某处又死了人,在某处又有了什么事件,没有任何让人快活的消息。而在女人死去的第二天,他们得到了一条风格不大相同的消息。
“我听到了个让人在意的消息——说是琳宇有一家店,会收购未经监扎的玉石。”
喜溢进入厨房,边掸着外套上的雪边说。看来又开始下雪了。
“据说一直暗中收购没有未经监扎的玉石,只要拿去就不问来历。”
“在哪?”
“传闻中说的是在城的另一边。但其根本似乎是在白琅。”
白琅乃是此处——文州的州都。函养山是瑶山中的一部分,而白琅则在瑶山以西,在凌云山白琅(*)的山脚下。白琅山向西连绵着群山一直向马州延伸。
“白琅有着著名的豪商——其女主人名为赴葆叶。说起赴家,那可是不仅在文州,更是在戴国全土都响当当的豪商。他们作为玉商起家,渐渐扩大了贸易范围。特别在骄王时期得到了王的眷顾,因而积累了巨大的财富。”
葆叶早年丧夫,之后一手经营赴家产业,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待三名子女成年后,便将大部分实务都交到了子女手中。自己则隐居在白琅郊外。——虽说如此,却也有葆叶假借隐居之名,却依旧手握实权的传闻。
“赴家的店铺不仅在开在白琅,更遍布戴国全土,不过其中文州自然是开了数不清的店铺。其中多数都从事收购玉矿石,又将这些矿石卖给加工业者的生意。不过他们自己也拥有加工业者,也有贩卖加工好的玉石的店铺。赴家在全国的大都市经营着面向富人的店铺。”
李斋点头。
“确实,我印象中鸿基也有这样的店铺。就是这个赴家在收买未经监扎的玉石吗?”
“当然不可能是赴家的店铺在做这种买卖。但似乎是赴家暗中的分店在收购。这样的店铺在明面上,与赴家没有任何关系,但据说站在其背后的恐怕就是赴家。”
现在虽然已经关了,但琳宇直到最近似乎都还有这样的店。传说那小铺子就开在一个店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