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瑞州不服从我的指示,是士逊的专擅,还是说——这是你的指示?”
项梁内心一惊。用这样的问法的话,张运的回答就已经被限制了。
“我怎么会下这样的指示……想必士逊有他的想法吧。他绝不是在轻视您,一定是为了台辅您的身体着想啊。”
“可他没有实施我的命令。你所说的士逊的想法,能当作理由吗?——我再问一次,士逊不服从我的命令,这是你的指示吗?”
“绝无此事。”
“那就是士逊自大傲慢了。我想这应该能当作罢免的理由吧。”
回答只有一个,张运用额头摩擦着地面回答“是”。
“罢免士逊,任命惠栋为州宰。”
“这……”张运抬起头来看向泰麒,像是气势被压倒一般又闭上了嘴。
“说到底,任免州宰应该是州侯的权力吧。还是说,必须要得到冢宰承认才行?”
不,张运答道。他只能如此回答,事实上,州侯任免州宰,并不需要王或者冢宰的承认。
“很遗憾,州官不服从我的命令。请你通过冢宰的权力将这事广而告之。”
是,张运叩首道。就算从项梁站的位置看,也能看到张运的脖子上留下了冷汗。
张运狼狈不堪地离开了黄袍馆。他的腿莫名地打颤。
在张运的记忆中,泰麒是不过是幼童。泰麒以外的麒麟——骄王时代的泰麒也同样是个温和的人。所以张运认为如今的泰麒也是一样。就算一再无视他,泰麒也只会抱怨抱怨而已。
——居然有如此麒麟。
士逊是张运的亲信,也因此他才被任命为州宰。张运确实吩咐过他,无论泰麒说什么,不要正面回答就是了。这样就算泰麒生气,也什么做不了。他本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自己却上了钩,他被逼到不得不做出承诺的境地了。
——这真的是麒麟吗?
张运再次疑惑地抬起头来。那真的是“泰麒”吗?
可阿选大人已经认同,张运不可能再对此提出异议。
张运回到冢宰府叫来案作,向其传达了罢免士逊,任命惠栋为州宰的意思。案作震惊了。
“就让他随便吧,爱怎样怎样。”
“可是,”案作劝慰道:“州侯的确有任免州宰的权力。只要台辅如此说,我们也没有阻止的权力。”
“我知道!”
愚蠢,张运骂道,然后接着命令发出阿选就是新王的公报。
“原来如此——这样反民也会偃旗息鼓了吧。”
“说是要救人民。就好像在说我们是故意对人民弃而不顾一样。”
不是故意放弃的,张运咬紧牙关。张运之所以对人民弃之不顾,都是因为阿选这么做了。放置乃是阿选的方针。张运不过是服从了而已。一切都是阿选在前方铺路,张运不过是忠实地走在这条路上而已。
而这样的阿选将要为王——张运对此实在无法乐观。这样下去,的确有可能失去好不容易在阿选身上降下的天意。
“没错,有这个可能性。”
张云自言自语道。如果阿选就此失去天命,那么阿选和泰麒就会因失道下台。如此一来在下一任的王登基之前,戴国实质上就会是他张运的天下——难道不是吗?王不在期间,立冢宰为假王是惯例。张运就会成为戴名副其实的“王”了。
就在他偷笑的时候,近旁传来案作的声音:
“一但失道,到下一任王出现为止可能要十数年——但那之后,现今的王朝就会确实地结束。”
张运被道破心事,吃了一惊。一旦新王登基,张运他们的权势就会尽失吧。
案作所说很有道理。假王不过是临时的王,没有让人执着于此的价值。在一个安定的王朝长时间当冢宰才更有价值。就算王朝短命,如果能留下——自己为了救戴而努力过,却被阿选所阻挠——的样子,那在下个的时代也能主张自己有功,如此就能留存下来。
张运点点头。
“果然,还是必须尽快让阿选大人践祚。”
——务必要让阿选登上玉座。
3
“我?当州宰吗?”
面对惠栋的问题,张运不痛快的点点头。
“这是台辅亲自指名的,你一定去好好感谢台辅,好好当值。”
这是一定,惠栋平伏下去。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喜悦,但同时也有巨大的困惑。惠栋在泰麒眼中应该是阿选的麾下,换句话说就是仇敌。他每每见到项梁,就算不愿意也会感受到这一点。无论项梁用多么轻蔑的眼神看向他,用多么冷淡的话语针对他,他都没法去怨恨。因为有一个压倒性的事实摆在他们眼前——阿选夺走了骁宗的玉座。
惠栋像是做梦一样回到黄袍馆,请求谒见泰麒,得到允许后就朝正馆去了。泰麒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下,不方便地用单手展开文书,惠栋在其面前平伏。
“已从冢宰处,得知了让我拜命州宰的旨意。”
惠栋说话的瞬间,项梁像是责备一般看向了泰麒。泰麒注意到却当没注意到,没有看项梁,而是让视线与惠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