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五味杂陈。明明昨天经历了那种事情——他们当时一定害怕极了吧,但却依旧带着孩子离开了岨康。之所以看到她们从废屋出来,应该是刚结束了片刻的休息吗。而骑着马的去思等人在这里超过了他们就意味着,这对母子是在开门的同时离开了岨康吧。牵着年幼的孩子的手,一直走到这里。——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继续这段旅行。
去思抬头看向薄薄的云覆盖着的天空。北方山里的云层又厚又暗,随时都可能会下起雪吧。
“……定是有相当的决意吧。”
丰都小声说。李斋悲伤的点了点头。
他们骑着马继续赶路,途中在那个叫做安福的街道落了脚。安福是从岨康出发徒步大约一天距离的一座小规模的城镇。或许是县城吧,这里有郭壁和城壁这两重的城墙。考虑到朽栈所支配的党羽的数量,这个大小正适合他们的守卫。城镇以北被一座大山压着,东侧也是只夹杂着少量农地的小丘陵,街道于此向西拐去,一边向山谷上方延伸,一边逼近山谷。街道旁流过陷入地面的溪流,这条溪流在安福以南横穿了街道一直北上,故而想要到达安福必须从桥上穿越溪谷。这里拥有地利。在往这里的路上也有其他比安福更大的城镇,但没有选择那些地方而偏偏选择了安福就能看出朽栈的敏锐。
“要绕函养山一周的白巾会从函养山以西进入,然后从东侧的丘陵出来。”
这个安福和函养山本身就是土匪的根据地。
“在山里工作的家伙就在函养山里,而其留守的家人就在这里。同时维持着其他两个城镇是因为,万一的时候需要一个能逃的路。”
朽栈这么说。岨康是和通向东边的街道的分歧点,而西崔是通向辙围方面道路的要冲。若是有敌人从琳宇攻来,就在岨康阻挡住他们,然后趁此让女人小孩从西崔逃走。相反若是从辙围方面来了敌人,就在西崔阻挡,然后让女人小孩从岨康逃走。
“不过,从辙围来的路并不是军队可以大举进攻的。但还是要注意就是了。不管怎么想我们也没有能和州师或者王师对抗的力气。在城里打牢城战来抵抗,在这期间让背后的同伴逃走——这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那若是同时从琳宇和辙围两方有敌人攻来呢。”
去思试探地问,朽栈回答:
“那时候就只有举起双手求饶了。不过这也是我们有这种程度的价值的前提下。”
朽栈豪爽地笑了,“若是西崔和岨康两方都遭到进攻,那就没地方逃了。充其量也就能逃进山里,等到骚动平息为止了。”
“真的无路可逃了吗?”
“没了。”朽栈说,“当然如果发展成要把军队当对手的情况,因为对方规模大所以必须依靠街道行进。在他们从街道往这边来的时候,我们通过狭窄的山路或捷径就还有逃跑的方法。进了山里的话,想办法和敌人用迂回战术也不是不可能。但只要军队有那个意思,也是能找到四散逃窜的我们的。”
是吧,李斋答道。”要是想将你们歼灭,就会从琳宇和辙围两方同时进攻。当然会同时压制住所有的小路。“
是啊,朽栈笑道。”但是,把我们歼灭了又能怎样?如果有什么人向我们发起了进攻,那一定是有谁想取回函养山。因为其目的并非在于将我们歼灭而是在于函养山,最后只要将把函养山给他们腾出来就完了。在那之前只要争取时间,让尽可能多的同伴逃走。毕竟如果被抓住,肯定就会被当作土匪一伙而处罚。“
原来如此,李斋自言自语地继续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他们沿着舒缓的斜坡一路上坡,经过已经化为废墟的大型城镇,在夕阳时分到达了函养山。
继续向西攀登的街道歪向北边,经过架在溪流上的桥。像是切割了裸露的山岩一般的道路两侧有大大小小的集落。其中数轩聚集在一起被高高的围墙围住。这样的集落排列在道路两旁,从中间穿过后前方就是函养山的入口。
在进入函养山之前设置了高高的弓形坚固隔壁,和出入用的门楼。从门楼进入通向里面的门道是通常长度的数倍,穿过门道进入内测后,能看到在巨大的广场前的断崖下,唐突地开着一个黑黑的坑道口。那里埋着一个用山岩削出的巨大装饰门罩。其匾额上“函养山”的文字,因常年风雨而变得模糊不清。
广场上排列着各种建筑物。其中最让人叫绝的就是隔壁。从门道之长就能推测出隔壁的厚度的不寻常,其内侧是住家。像弓一样向外突出的隔壁的内侧设置有四层或五层的住所群。在隔壁上穿孔设置了窗户和门,外侧还建造了木质的走廊。其构造似乎是从楼梯登上走廊,然后进入一个一个的住家。虽然看上去有些损伤,但现在似乎也还在使用,各处的窗户口开着,走廊的扶手上晾着洗过的衣物。用现有的材料粗暴地修缮了这里的应该是朽栈他们吧。姑且是能抵御住风雨了,但却不是让人感觉很舒适的地方。
穿过排列着粮仓和设备的宽阔道路,走进门罩后里面有一条挖穿了岩盘的大隧道。地板虽然铺满了石板,但无数坑夫和车长年累月通行的磨损让地面出现了滑溜溜的光泽。他们在隧道中走了一会就穿过了隧道,看到了天空。突然出现的广阔的空间中,圆形的广场周围被高高的悬崖围着。李斋看向天空,听到:
“这里以前应该是有天井的吧。”朽栈也抬起头看向上方,“然后因为山体崩塌而变成了竖穴。”
“这座山有这么脆弱吗?”
“说脆弱的话,这整座山都已经很脆弱了。虽然并不比其他山的山质脆弱,但这里作为矿山古老而且遍布着网眼一般的坑道。有坑道的话通气用的竖穴就会增加。所以整座山都已经千疮百孔了。无论如何都会更容易崩塌,实际上,这里到处都是或新或旧的崩塌痕迹。不过,也没有特别脆弱的部分。但是,山这种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何种契机而崩塌了。”
说着,朽栈笑了。
“可别拍手哦。吹口哨也不行——这是坑夫们的禁忌。”
“总不会因为拍手或者口哨就崩塌吧。”
“确实,但坑夫们觉得这是不好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