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尸体里面,有多少是李斋认识的人呢?英章军、霜元军、卧信军——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人的面孔,真希望这些人不在那些尸体堆中。
——将士死于野,群鸦食其身。
歌里头是这么唱的。虽说将士葬身沙场就是他们的宿命,可一想到这些,还是忍不住心中悲切不已。
李斋陷入了沉默,丰都接着说:“我们来此是为了寻找主上,如果在城内四处询问恐怕会不妥吧?”
“这……”喜溢露出难色,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接着说道:“这贫道可不好说。四处询问的话,说不定就会被人盯上,那恐怕会有危险。况且,城里百姓会不会回答还是个问题。毕竟土匪之乱后,官府的追查还是很紧的。老百姓对于那位大人是不敢随意乱说的,连名字都怕提到。”
“那么可以问院里的荒民吗?”
“还请各位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喜溢向众人低下了头。
“请各位前往不要透露正在搜寻那位大人的行踪。若是被外人知晓,官府必来盘查。官府一来,如果见到院里的情况,那可就要出大事。现下弊院并未被官府盯上,还能撑过去。万一传出去了,必定会以为弊院聚集荒民想要造反。”
顿了一会儿,喜溢继续说:“实在是抱歉,弊院当下以保护荒民为第一要务。虽知道寻找主上对于国家来说及其重要,但无论如何不能为院里的荒民带来任何灾难。”
“也就是说”去思接下话茬儿,“不能做任何可能引起官府注意的事,对吧?”
“意思就是不让把浮丘院连累进来。”李斋插话说,“我们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喜溢师父您说要优先保护院里的荒民,我认为这是正确的。我们会注意的。”
喜溢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向众人深施一礼后,退出了屋外。
“他恐怕向问我们会待多久吧?”
丰都见喜溢走远后,对二人说道。
“也许是吧。”李斋苦笑道,“……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院子里有这么多荒民,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官府眼下放置不管所以没出什么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浮丘院必遭大难。这样的事态还是无论如何要避免。”
“真是抱歉。”去思不好意思地说,“渊澄师父介绍的浮丘院结果是这么个情况。”
“这也没办法,说明文州风声太紧。”李斋道。
无法得到浮丘院积极的响应对接下来的行动确实多有不便,但话说回来一开始也并未将希望寄托在这一方面。毕竟,忤逆阿选可是意味着巨大的牺牲。
“不过,若是凡事皆要考虑到不将浮丘院牵扯进来,恐怕也也不好开展啊。”丰都道。
“我们也不能大张旗鼓地逢人就问主上下落呀。行动时务须时刻注意不要透露我们与浮丘院的关系。”
“说的也是。”丰都说,“万一有什么事,也必须造成浮丘院毫不知情的假象,他们只是接受请托让我们住在这里而已。”
“那么,最好也不要把喜舍牵扯进来吧?”去思问。
“也是。若有金钱上的往来,那可会被怀疑是同伙。所以还是不要有这一层关系比较好。”
李斋叹了口气。原本想寻求帮助,这样一来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那么,我们就尽量不要给浮丘院惹麻烦,也不要给在浮丘院寄居的荒民惹麻烦。行动时务必小心在意。接下来——”
丰都点头同意。
“接下来,我们还需要一个根据地。如果仅仅是在这里,如翰师父和喜溢师父他们恐怕也不安心。何况我们如果做事畏首畏尾,那么到文州来也就没有意义了。不如在城内另寻一处房舍吧。”
4
就在丰都发动神农四处搜寻住处时,李斋与去思也在琳宇周边探访。喜溢为众人做向导,可李斋等人心里清楚,他其实是盯着众人以防有出格的行为。去思觉得自己没能帮上忙,可另一方面也很无奈。琳宇到处都是无处落脚的荒民。
因土匪而造成的混乱,以及其后对骁宗旧部的追伐,加之对反阿选势力的清算,已经闹得百姓流离失所。寄居在浮丘院的荒民还能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可琳宇城内的荒民就更惨了,几乎只有一块破布能够遮风避雨。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两眼浑浊。瘦骨嶙峋的母亲将婴孩抱在胸前,皮包骨头的孩童们在大街小巷穿梭翻找着各种垃圾。形容枯槁的老人衣衫褴褛地横躺在街角,一动不动。
“官府不进行救济吗?”
去思禁不住问道。喜溢无声地摇了摇头。荒民并不是琳宇的居民,按官府的说法,他们只能管照到琳宇的百姓,也就是说,自行进来的外地荒民,只能自生自灭。
那么琳宇的百姓是否就有充分的物资呢?当然不可能。为紧急情况或是寒冬时节储备粮食的义仓一般都是空着的。即使到了收获季节有一部分储备,也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官府的人说是分配给琳宇各地的百姓了,可是却没人听说谁家里领到过救济粮。
“这样的话能过冬吗?这一带雪下得很大吧。”
去思问道。
喜溢回答说:“寒冷比雪可厉害多了。文州北部与虚海沿岸不同,这一带雪倒不是特别大。积雪虽厚,但还不到被积雪困住无法出门的程度。但是,气温可是冷入骨髓。”
每年,路上都有冻死的荒民,如果炭用完了,即使有家可住的人也不知能不能安然度过冬天。
“若是在骄王时代,可能更加严重。不过……”喜溢看向周围,三人已经来到了琳宇的郊外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