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日落时分,二人到达了鸿基。
眼前耸立着凌云山。参天的石柱上方,飘荡着几片薄暮。那山顶便是白圭宫,由于被云海遮住,从山下无法看见。
——但是,那一定很美。
断崖边零散地长着几株绿树,与白色的山岩对比强烈。在山脚下,鸿基的街道顺着山势的起伏向四周延伸。屋宇多用蓝紫色的釉彩烧制的瓦片遮盖,颜色很是鲜艳。
对于项梁来说,这是时隔六年再次回到鸿基。自从征伐文州以来,还未曾回来过。身为禁军师帅,城里的士兵应是能够认出他,然则极有可能立马以脱逃之罪将其逮捕。因此之前即使从鸿基附近经过,却也不敢贸然进入城门。如今再次来到鸿基,他觉得与六年前相比变化并不大。
项梁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紧张,稳住脚步迈向朝南的城门。朝南的午门,共有五条门道。中间的门道只能王或宰辅通行。左右四张大门,只需出示旌券即可进入。项梁正想着从哪一张门通过,泰麒却径直走向中央的大门。
项梁慌忙小声制止,可泰麒却仅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向守门的士兵。察觉到可疑的士兵警惕地架起了手中的长枪。
“来者何人?要入城的话,走两旁的侧门。”
可泰麒不管不顾,继续往前走。
“请把门打开。我六年前因故离开鸿基,如今已经回来了。”
他继续对一脸惊讶的卫兵说:“请转告阿选,就说泰麒回来了。”
项梁心中惊愕不已,却尽量保持面不改色。可泰麒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他意外到无以复加。
“告诉他我遵从天命,前来参见戴国的新王。”
2
阿选真是戴国的新王?惊讶的不只是项梁,守门的士兵、包括闻讯而来的下官也都惊诧不已。项梁心想也许会连同泰麒一道被抓起来,可结果是赶来的下官再次询问身份和来意后,把二人关在了午门城楼的一处夹室中。
——这就是台辅所说的“计策”吗?
项梁很想问问泰麒,然而夹室的门口及门内都站着士兵,这种问题可不能当着众人问。
——无论怎么想,这太鲁莽了。
项梁假装平静地坐着,可背上却一直在冒冷汗。这种谎言如何能够瞒得住?骁宗还活着,只要王还活着,那天命就不可能更改,那么泰麒说的“新王阿选”,谁都能察觉到是谎言。
对于阿选来说这可是求之不得。曾经一度失手没能杀死的麒麟居然自己跑回来了。只要杀死眼前的麒麟,那么王也将被除掉。当初在函养山刺杀骁宗失败,如今可以连同麒麟一道除去。
项梁仿佛看到士卒们提着兵刃闯进门来。
想到这里,假装平静的项梁不禁双手颤抖起来。
就在他感到绝望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在往夹室靠近。项梁摆好架势打算拼死一搏,发现进来的,是方才询问自己的下官。那名下官一进门就跪下,并用膝盖跪行至二人身旁,叩头说:“让二位久等了。”他身边的侍从也一起跪了下去,看样子并无加害之意。
“二位请跟下官来。——这边请。”
——至少,暂时能松一口气了。
项梁感到稍稍宽心了一些。他们跟在下官身后,一路来到大街旁,请泰麒和项梁上骑,自己则站在泰麒身旁服侍。其他士兵把四周围了起来,这不管怎么看,都是对尊贵之人加以护卫之势。
啊,原来如此——项梁冷静下来思考了一番。光凭麒麟的语言是无法确认天启的真伪的。所谓天启,是上天对麒麟施与的奇迹,旁人是无法判断真伪的,只能接受。即使当年骁宗因天启被选为王时,项梁也认为正因为麒麟说他是王所以他就是,对此他从未感到任何怀疑。那么,既然自己没有怀疑,也就是说,其他人也不会怀疑才对。如此看来,泰麒的计策也并不坏。
如果阿选成为新王,自然就没有必要再加害于泰麒。不仅如此,他应该要最优先保护好保障自己身份的麒麟才对。也就是说,泰麒的安全已经有了保障。那么泰麒就能够作为宰辅、或是瑞州侯,并利用自身的权限来拯救百姓。这样确实可以说是一条行之有效的妙计。
可问题是,这样的谎言大家真的相信吗?
这个谎言没有任何其他事实来映证。白稚不会叫,也不会出现其他祥瑞。更何况,阿选心里清楚骁宗并没有死。那么,就不可能有新王出现。即使一开始能够蒙混过关,将来也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起疑。白稚为何不落?为何不鸣叫?这样一来所有谎言都将瞬间瓦解。被戳穿只是时间的问题。
项梁最初的宽心变成了巨大的不安,不知不觉中已经沿着大道向北走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无法与泰麒说话,于是只能心不在焉地看着鸿基沿街的风景。
鸿基果然是一点都没有变,如曾经一样繁华而美丽。街道上有许多小店,人群川流不息,丝毫看不到恬县那样的贫困和绝望。仅就眼前的景象来看,项梁觉得这与他前往文州时没有任何区别。
这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还有,白圭宫。
就连进入宫城的皋门也还是原来的样子。穿过皋门,途径国府,再从库门转入稚门,众人一路向上走去。穿过应门后,来到了云海之下。这里是官府和官邸的所在。原则上来说士兵是不住在王宫内的,但王师六军的将军及各自麾下的五名师帅可以例外。将军可在云海之上、师帅可在治朝设置官邸。项梁当时由于怕麻烦而没有住在治朝,但其实在治朝拥有一套不大的官邸。自己虽然很少回官邸,却也时常到同僚处走动。因此对治朝的景象也甚是怀念。
——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恐怕不会所有人都平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