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白银之墟 玄之月① 第五章



  那是一名少女。她穿着一身私服。在凌云山上不穿官服者,必是因个人权限可逗留于王宫之人。她身穿短袍,搭配着一件大氅,虽是常服,用料却可匹敌昂贵的朝服。左右腰间还分别各配有一柄刀。她站在沿栈道修筑的围栏上,双脚前段已经伸出围栏,在山间的寒风中却全无丝毫动摇。

  少女望向那只鸟飞去的方向,见鸟消失后,从围栏上翻身下来,沿着栈道往来时的方向走去。通过一扇门后,继续沿着栈道往下走,多次迂回折返,终于来到了一处露台。

  露台前方耸立着一扇巨大的门,那是禁门。无论是露台还是周围,都不见半个人影。门的一旁建有一座小屋,这小屋看上去像是从断崖处穿出来一般。从露台对面一处一字型洞口往露台望去,可以看到一名官员呆呆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向一旁的少女,脸上没有展露出丝毫表情。——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少女不在意。国家虽然不再失去了条理,但这名官员仍然忠于他的职守。他的职责是查明接近禁门之人的身份,而他已然知道这名少女是谁要做什么,所以不必再问。

  少女瞥了一眼后,继续往前走。前方有一间将断崖削去一块后建成的屋子,那是厩舍。这间厩舍是用于停放王的骑乘、以及来访者与守门兵士的骑乘的场所。厩舍一旁是把守禁门的兵士驻屯所。驻屯所内当下站着五名兵士,同样是面无表情,就这么直直地站着,像雕像一般。立在门旁的一名阍人也是一样,一动不动地看向少女。他们都认识她,对于她在禁门周边走动也已经习以为常。可如果是对于不认识的人,则会立即倾巢而出,若是入侵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这座王宫就是如此冷酷和无情。

  走到厩舍旁,少女伸头往里看去。厩舍中停放的骑兽的骑位已经占了半数左右。最里面的一个骑位前蹲着一个人影,那是个男人,似乎是蹲坐在一个桶子上,巨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少女一脚踏入厩舍,那个人将头转了过来。看向少女的那双眼睛,并未透露出任何意外和疑惑,倒是脸上的表情似乎很复杂。至少不像其他人,只是机械地、像个傀儡似的不露声色。

  “别老是阴沉着脸嘛。”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男人正对着的骑位中,正蹲着一只白色的虎形生物。那骑兽勇猛健壮,通体白色毛发上染着黑色条纹,尾巴足有身体那么长,眼里发出异样的光芒。

  “计都,你还好吗?”

  少女对骑兽说。她想更加靠近一点,但却做不到。这头驺虞不允许眼前这个男人以外的任何人靠近。骑位前设有铁栏杆,就是为了防止它突然袭击靠近它的人。骑兽或许只是不允许人靠近,但仅仅是前爪轻轻一挥,对于靠近的人来说,可是性命攸关。因此少女仅仅是站在男人身旁探身看向骑位。

  “听说台辅回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驺虞,旁边想起吞咽气息的声音。

  “台辅——”旁边的男人说着站起身来,他身躯健硕,站起来尤其显得高大。“耶利,你说的是真的吗?”

  耶利抬头看着男人。

  “那还有假?”

  “是被抓回来的吗?”

  “台辅自己回来的。就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进来的。既没人抓他也没有必要抓,因为他说阿选就是新王。”

  男人猛地屈身,作势要抓住耶利的肩膀,耶利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闪了过去。男人惊愕地看着耶利。

  “阿选?他是王?”

  “台辅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

  男人大吼道。

  “那人就是个反贼,谋朝篡位屠戮百姓,他有什么资格做王!”

  耶利斜着头看着男人。

  “骁宗不也一样吗?军人不都一样?”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手里都沾了戴国国民的鲜血。阿选和骁宗都一样——严赵你也一样!”

  严赵显然已经被激怒了。

  “我们是因为有正当的理由。我们的手上不会沾染无辜百姓的血。”

  “你若这么说,阿选杀人说不定也有正当的理由。”

  “一个乱臣贼子能有什么正当理由!”

  “他可不是什么乱臣贼子,这不是已经有了天命了吗?”

  “胡说!”严赵厉声说道,“现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新王,戴王他现在——”

  严赵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些许慌乱的神色。

  “——难道你是说?”

  “我想说的是,白雉至今仍未掉落。白雉未落,就不可能有新王出现。朝廷里都是这么说的。”

  说完严赵仰天长叹了一声,仍看向耶利。

  “你的主公是怎么说的?”

  “主公说不可能。”

  严赵似乎想把满腔的愤恨克制住,他一屁股坐在身旁的桶上。

  “也就是说阿选不可能是新王了。那十有八九是他把台辅抓起来,逼他说的。”

  “我都说了,台辅是自己回来的,话也是他自己说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耶利耸了耸肩,看向骑位中的驺虞。驺虞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耶利与严赵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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