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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清花板着脸问。这一阵子经常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也许你难以理解,法律不讲人情。」
「难道那个豺虎还有什么理可说吗?」
「也不是这样——狩獭的行为当然不可原谅,也根本没有同情的余地,我完全能够了解你和民众的愤怒,我也痛恨狩獭,但是死刑并不是不可原谅就要处死这么简单的事。」
虽然他尽可能心平气和,但清花的表情越来越生气,露出锐利的眼神看着瑛庚。
「你又把我当成不明事理的笨蛋。」
清花低沉的声音冷若冰霜。
「怎么——」
他原本想说「怎么可能」,但清花打断了他。
「你知道这一阵子芝草连续发生幼童失踪事件吗?」
「我听说了传闻,但那些并不是狩獭犯的案子。」
「我当然知道,」清花尖声说道:「你到底以为我有多蠢?当时他已经被关在监牢,当然和他没有关系。我是说,芝草最近持续发生这种可怕的案子。」
「是——」
「你知道春官府的下官官邸,下人全都被杀了吗?其中一个下人因为挨了主人的骂而怀恨在心,但没有把怒气向主人发泄,而是发泄在一起工作的同僚身上。柳国这一阵子经常发生这种事,这个国家到底怎么了?」
瑛庚沉默以对。最近的确发生了不少难以理解的事件——而且都是凶残的事件。
「我觉得世道越来越差,一旦轻判像狩獭那样的豺虎,就等于放纵百姓犯罪。所以不是需要严惩吗?不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杀人必须偿命这个道理吗?」
瑛庚心情忧郁地吐了一口气。
「但这并无法阻止像狩獭那样的人犯罪。」
清花有点意外地看着瑛庚。
「死刑并没有预防犯罪的效果,很遗憾,严刑重典无法抑制犯罪行为。」
瑛庚用训诫的语气说道,清花撇着嘴说:
「所以,即使李理被人杀害,你也会原谅凶手。」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说了,这是两回事。如果李理发生意外,我不会原谅凶手,但这和司法官如何运用法律是两回事。」
他忍不住越说越大声,清花欲言又止,用轻蔑的眼神看着瑛庚。
「因为是两回事,所以即使李理遭到杀害,你也不会判处凶手死刑,对不对?」
他原本想回答「不是这样」,但清花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书房。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冷冷的夜风带来虫鸣声。
瑛庚对着妻子已经消失的背影说:
「……并不是这样。」
他想要告诉清花,法律不容人情,也不允许有任何人情,所以假设李理遭到杀害,瑛庚就必须回避,这就是司法。然而,即使他这么说,清花也无法接受,一定会问他,会不会拜托负责审理刑案的司刑判处凶手死刑。瑛庚就会告诉她,无论心里再怎么希望凶手被判死刑,也不可能说出口。
瑛庚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把手肘架在书桌上,轻轻按着额头。
他并没有把清花当成笨蛋,至少他并不认为妻子是笨蛋,但实际问题是,人情无法更改法律,法律不可以受这些因素的影响。要如何向妻子解释——瑛庚越想越不知如何是好。
清花绝对不笨,在实际生活中,反而算聪明贤慧的人,但她无法排除人情,只根据事理思考问题。虽然清花主张自己很明事理,但她的很多事理都是以人情为前提,只要瑛庚说,这未必是真正的事理时,她就会反驳说,缺乏人情就无法成为事理。
在清花眼中,瑛庚把缺乏人情、官吏玩弄的那些功利主义当成是事理,是瑛庚搞不清楚状况,所以认定瑛庚经常用高官的眼光,把没有一官半职的她当成笨蛋。
清花这一阵子经常为此感到生气,生气时,甚至提出要离婚。她提出解除婚姻,归还仙籍,回归市井当普通百姓。
瑛庚不知道该如何说服清花。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很不擅长把事理搁置一旁,只从人情的角度讨论事情。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越安慰,反而越惹恼清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清花早晚会离开——如同第一任妻子惠施当年的离开。惠施最后留下的话正是「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笨」。
既然两个妻子都说相同的话,也许代表她们说的才正确。
他郁郁寡欢地思考着,视线落在描述凶残犯罪经过的纪录。
被害人骏良,八岁,李理今年也八岁。想到这里,他就感到坐立难安。在走廊上和李理分开后,内心的疙瘩还在,即使他频频叹气,也无法消除这个疙瘩。
3
那天半夜,有人造访他的书房。
「您还没休息吗?」
说完这句话走进书房的是蒲月。原本以为是清花而紧张不已的瑛庚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肩膀的力量。这才想起李理曾经提到,蒲月今天要回来。
「你刚回来吗?李理等了你很久。」
「是。」蒲月笑着说,双手捧着装了茶器的茶盘。
「我刚才就到家了,但陪李理玩了一阵子,因为看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