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亲戚,帮忙照看房子——但是,那个邻居从来没有听说那户人家有什么亲戚,离开的时候感到很纳闷,几天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度登门造访,陌生男人说,那户人家还没有回来。邻居感到事有蹊跷,向里府报案,里府的衙役登门时,男人已经不知去向。屋内的一间卧室内堆放着一家人已经结冰的尸体,但唯独少了丈夫的尸体。衙役在周围展开搜索,在屋后的水池旁发现了尸体,忍不住怒不可遏。横架在水池上方的尸体上有多次来回走动的脚印,那个男人杀害全家后,为了前往水池后方的农田,把结冰的尸体当作桥使用。
那个自称是亲戚的男人年约三十左右,中等个子,身材偏瘦,黑发黑眼,没有特征,但在右侧太阳穴上有将「均大日尹」这四个字图案化后所刺的一小块刺青。那是黥面——也就是在脸上刺青作为刑罚。
当犯下杀人等重罪时,罪犯就会被剃除头发,在头上刺青。刺青在十年后渐渐消失,如果在刺青尚未消失之前再犯重罪,就会在头上再度刺青。一旦再犯重罪,会在右侧太阳穴刺青。刺青都是将四个字图案化,只要看那四个字,就可以知道是谁、曾经在哪里接受审判。「均」代表在均州受到审判,「大」代表年分,「日」是指服刑的园土,「尹」是代表那个男人的字。根据这四个字,立刻查出了男人的身分,此人称狩獭,姓名为何趣,出生于柳国北方的道州,曾经在道州、宿州和均州三州受到审判,罪状均为杀人罪。最初的案件是为了抢钱殴打对方,导致对方死亡。在宿州的那起案子也是在抢夺财物扭打时打死对方。在均州犯下的案子一开始就打算置对方于死地,动机还是为了金钱。
瑛庚看着摊在书桌上的纪录,忍不住频频叹气。
徒刑是惩罚的同时,也具有教化目的,让罪犯认识到自己的罪行,但对狩獭而言,徒刑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他在均州受到审判后,服刑六年,回到市井的半年后再度犯案。之后的两年期间,总共犯下十六起案子。
深玄郡秋官司法审判了狩獭的这些案子,但像狩獭那种重罪罪犯至少必须一度接受上级行政府的审理,因此狩獭被移送到州司法。狩獭在此再度接受决狱,但州司法为了谨慎起见,将他移送到国府。狩獭接受国家的三次审判,由司法进行审判,司法之下的司刑、典型和司刺合议进行审理,最终由司刑做出判决。
——也就是说,必须由瑛庚做出判决。
2
夏末的太阳渐渐西斜,瑛庚心情忧郁地看着卷宗,当天色渐暗时,妻子清花拿着灯火走了进来。
「你不休息一下吗?」
她为书房烛台点了火,同时问道。
「嗯。」瑛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果然不会判死刑吗?」
清花低声问道。瑛庚惊讶地抬起头,放下卷宗,看着妻子年轻的脸庞。茜色的灯火映照下,清花白皙的脸庞宛如泛着红晕般被染红了,但她的表情很凝重。
「李理告诉我,你说不会杀狩獭。这就是你的结论吗?」
清花的语气中带着责备。瑛庚硬是挤出了笑容。
「这是在说哪件事?李理问我会不会杀人,所以我回答不会。」
「你不要装糊涂。」
清花冷冷地说道,瑛庚沉默以对。当李理问他时,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意思,这一阵子,芝草的百姓都很关心司法府,其他官府也不例外,就连在官府的官邸工作的下人也都关切司法—狩獭到底是否会被判处死刑。
狩獭最初由深玄郡司法做出了审判,审判结果是大辟——也就是死刑。狩獭虽然被移送到朔州司法,但也同样被判大辟,但在审理时出现了分歧,所以虽然做出决狱,但认为必须由国府做出判断的意见占了上风,因此狩獭又被移送到国府司法——也就是瑛庚和其他人的手上。
如果瑛庚做出死刑的决狱,判决就定谶,狩獭将被处以死刑。李理可能听到在官邸内工作的人讨论这件事,所以才会问瑛庚「会不会杀人」。李理还不了解杀人和死刑的区别。
「我刚才说并不是针对狩獭的事在回答,此言不假。只不过……一旦做出死刑判决,就像是我在杀人,李理一定会很难过。」
李理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幼小的心灵一定会受到伤害——正当瑛庚这么思考时,清花语气强烈地说:
「如果你为李理着想,就应该判处那个豺虎死刑。」
瑛庚惊讶地看着妻子,清花并不是官吏。虽然她的身分是胥,但那只是让不是官吏的家属加入仙籍的名目,所以只是徒有其名,目的为了照理瑛庚生活起居,清花本身完全不处理任何政务,之前也从来没有插嘴干涉瑛庚的工作。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那个豺虎杀了孩子,在那些遭到杀害的人中,甚至有婴儿。如果你真心疼爱李理,就请你想一想那些心爱的孩子遭到杀害的父母内心的痛苦。」
「我当然——」
瑛庚还没说完,清花就打断了他。
「不,我知道你还在犹豫不决。」
这是事实,所以瑛庚只能沉默。瑛庚的确犹豫不决,或者说举棋不定。
「你为什么要犹豫?那个豺虎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完全没有丝毫的慈悲心,需要同情这种人吗?」
听到清花这么说,瑛庚忍不住苦笑了。
「这并不是同情的问题。」
「既然不是同情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判死刑?如果那个豺虎杀害的不是骏良,而是李理——」
「也不是这个问题。」
瑛庚训诫着年轻的妻子。清花是瑛庚的第二任妻子,外表看起来比瑛庚年轻二十岁,但实际年龄相差将近八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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