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这里提到狩獭。
「但是,」蒲月摇了摇头,「姐姐很不安,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去见良骏的父母,但我似乎能够了解她的目的。是为了让狩獭判处死刑——就可以消除内心的不安。」
「我曾经说过,死刑无法遏止犯罪……」
瑛庚说,蒲月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芝草的治安很差,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波及到王宫内部。原本就已经感到很不安了,狩獭的存在让人面对着这个世界上有无可救药的罪人这个事实,既难以理解,也无法产生共鸣,有人毫不犹豫地践踏正义。这件事让姐姐——让像姐姐一样的百姓极度不安。」
说完,蒲月无力地笑了起来。
「只要排除狩獭,就可以消除不安,姐姐和广大民众就可以继续相信世道,他们借由这种方式整顿自己肉眼看到的世界。」
「是喔——清花说的吗?」
「不,是我这么认为。我内心中平民百姓的部分这么认为。」
是吗?瑛庚在心中嘀咕。
「借由排除狩獭,整顿世界……」
他突然想起渊雅的话。
「豺虎这两个字,把难以理解的罪犯贬低为不是人,是排斥他们……」
蒲月讶异地偏着头。
「这是大司寇说的话。当时我也觉得有道理,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是这样。我们比我们自己想像的更加胆小,如果不排除无法理解的事物,就无法感到安心……」
不理会惠施的道歉信时,自己内心应该也是相同的状态。无法继续和这种人相处——这种想法是想要和难以理解的人、事物断绝关系,把他们赶到一个眼不见为净的地方。
回想起来,瑛庚为了惠施求情,希望赦免她,也为了她赎罪,但并没有去和惠施见面,可能是想要把惠施赶到眼不见为净的世界。虽然他认为自己也有责任,也基于义气帮助了她,但当初也许应该和惠施见面,即使难以理解,也要试图沟通。如果这么做,惠施可能就不会再犯下同样的罪。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
蒲月说完,拍了拍瑛庚的手安慰他。
「但是,我也同时是国官,所以知道必须抛开这些私情。虽然我不是秋官,但知道祖父身上背负了什么。」
瑛庚点了点头。
「姐姐的事就交给我和李理处理,请您坚持司刑的职责。」
瑛庚默默无语的回握着蒲月的手。
瑛庚听到了骏良的父母说的话。虽然他并不认为会妨碍到自己的职责,但他认为不得隐瞒,所以翌日就向知音报告了这件事。知音要他听候裁示,在此期间继续进行审理工作。三天后,知音召见瑛庚,脸上的表情比之前听到瑛庚报告这件事时更加凝重。
「主上表示理解,所以并没有问题。」
瑛庚看着知音。
「我和小司寇讨论后,决定向主上报告,并请求主上裁示该如何处理,主上说无妨。」
知音的声音无精打采,瑛庚也感到沮丧。虽然很庆幸没有被主上怪罪,但也不由得感到失望。到头来还是得由自己做出判决,但更失望的是,主上果然已经放弃此案。
「……主上似乎对狩獭的案子毫无兴趣。」
「好像是。」知音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
「大司寇怎么说?」
「目前还没有任何表示,照理说,他不可能不知道。」
「考虑到大司寇的事,是不是把我换掉比较妥当?」
「既然主上已下旨,就无此必要。」
知音说完,看着瑛庚。
「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但我希望由你做出审判。你和如翕、率由无论做出任何结论,我都会接受——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挑选了你们。」
瑛庚受宠若惊,深深地鞠了一躬,然而,回程的路上,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看到一脸担心的如翕和率由,心情更加黯淡了。
「……主上果然对这起案子不屑一顾。」
当他开口时,并不是提及主上对自己的处置,而是这件事。
国家正走向荒废——的的确确。
想到这里,思考就会回到原点。在国家逐渐走向荒废的这个时期,真的可以恢复死刑吗?当日后国家更加沉沦时,瑛庚和其他司法真的能够阻止滥用死刑吗?
听到瑛庚这么说,如翕和率由也陷入了沉思——直到这个时候,三个人仍然举棋不定。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决定自己的意见。考虑到狩獭的行为和家属的心情,觉得非判死刑不可,但惧怕死刑的怯懦又忍不住抬头。
瑛庚渐渐觉得这不光是理论而已。杀人就要判死刑不是理论,同样地,对死刑的犹豫也不是理论。
李理的声音在他内心响起。
——爸爸,你会杀人吗?
也许李理问的这句话道出了本质。瑛庚理所当然地认为死刑和杀人当然是两回事,但发自内心地相信吗?他觉得自己随时意识到这件事,无论怎么掩饰,死刑就是杀人,是假他人的手,结束他人的生命。
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杀人就要偿命,也忌讳杀人,这不也是人之常情吗?大部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