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他有没有带钱,那些钱够吗?结果被那个豺虎听到了。」
——三个十二钱,我带了。
「那个孩子想尽情地吃桃子。平时我不会让他浪费钱,骏良说,也想买给妹妹吃。虽然他妹妹还不会说话,但以前给妹妹吃一小片时,妹妹很高兴,骏良说,妹妹一定很喜欢。他说因为他们是兄妹,所以妹妹一定像他一样,也喜欢吃桃子,所以他想让妹妹自己吃一个桃子。」
女人的眼中充满深沉的情绪,但是并没有泪水。
「所以,他帮忙做了很多事,只要帮忙做一件事,我就给他一钱硬币。一天又一天,他都缠着我问,有没有什么事要帮忙,这也想帮忙,那也想帮忙。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太惹人怜爱了……那一天,我特别给了他两钱,对他说,一直帮忙做事很了不起,存了这么多钱很了不起。因为我知道这么一来,他就有十二钱了,所以才会给他两钱。」
瑛庚移开视线。他了解女人想要说什么,但他明知道会被别人说自己残忍,还是迈开了步伐,男人的声音对着他的背影说:
「我儿子死了,为什么那个人可以继续活着?」
男人的声音破了音,是因为声音已经喊哑了,还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
「我就在附近,却无法去救我儿子。他一定曾经向我们求救,但我没有听到他的叫声。不知道他当时有多么痛苦,不知道我儿子当时想什么,又是怎样的感觉。为什么偏偏是我儿子,为什么他会死?我完全搞不懂,正因为搞不懂,所以无法停止思考。我只知道一件事,我儿子再也无法回来,但那个男人还活着。」
瑛庚很想捂住耳朵,但他做不到。
「我儿子很痛苦,我们也很痛苦,但为什么那个男人没有痛苦?我们的痛苦没有任何意义吗?对你来说,我们百姓无论多么痛苦,都不屑一顾吗?」
瑛庚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回头。
那对夫妻被赶来的下人带回芝草了,清花虽然不同意,但瑛庚命令下人,一定要让他们离开,同时严格命令,不得让命案相关人员进入官邸,并关上大门,找来府吏守护,避免相同的事再度发生。处理完这些事,他去后院的房间找清花,想要好好劝慰她,但清花不愿意打开门。
「不必了,我已经充分了解你是怎样的人,也知道你怎么看我。」
清花在门内冷冷地说道,之后不再回应任何话。瑛庚只能站在走廊上。
清花或许也会像惠施一样离开——他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如果清花想走,他也无可奈何。但是,清花打算如何生活?瑛庚可以给她生活费,或是为她安排工作,她回到下界后,可以再度领到农田,但清花在王宫生活了二十年,下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二十年期间,清花的父母离开了人世,兄弟也都已经老了,她的朋友也老了二十岁,她能够适应吗?
想到这里,瑛庚忍不住苦笑起来。
清花离开下界的时间并没有长到她的兄弟朋友都离开人世,虽然最近疏于联络,但在几年前,他们还频繁联络,也曾经去造访他们。这段时间的隔阂并非无法填补——和之前惠施的情况并不相同。
惠施离开时,已经远离下界将近六十年,除了父母以外,她的兄弟也都已经死了,就连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不在人世。惠施变成平民百姓后,回到完全没有朋友的市井,不知道在那里感受到什么,又想了什么?
瑛庚可以想像惠施无依无靠的生活。事实上,在惠施离开之后,瑛庚也一度辞职,放弃仙籍回到下界。他有存款,有国家的保障,所以生活无虞,但至今仍然无法忘记当时那种找不到自己容身之处的感觉。举目无亲,以前认识的朋友,包括他们的儿女,全都已经离开了人世。虽然朋友儿女的儿女或是亲戚应该还在人世,但瑛庚并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包括他的故乡在内,他以前住的地方都完全变了样,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他因为对丑闻负责而放弃仙籍,所以也无法去见担任州官的次子,更不可能去投靠知心的朋友。他克制自己想要去找他们、和他们说话的想法,只能整天躲在家里。瑛庚在这个世界完全孤立。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过程很讽刺。在瑛庚整天闭关期间,他遇见了清花,进而再婚。让瑛庚不得不闭关的原因,正是前妻惠施犯了罪。
惠施离开瑛庚身边,回到下界之后,瑛庚不知道她过着怎样的生活。瑛庚曾经提出要援助她的要求,但惠施加以拒绝,消失在市井之中。五年后,再度听到惠施的消息时,得知惠施打着高官瑛庚的名号招摇撞骗,骗取了大量钱财而遭到逮捕。在鞫讯后立刻知道和瑛庚无关,但瑛庚无法继续担任官吏,于是只能引咎辞职,回到下界。
——她到底在想什么?
瑛庚觉得惠施是善良的女人,完全无法想像她会犯罪。他心痛地觉得,一定是因为太穷困,所以一时鬼迷心窍。惠施在遭到逮捕后,曾经多次写道歉信给他,瑛庚得知她深刻反省,所以向司刺提出赦免他受害的部分,也以前夫的身分补偿被害人。惠施写了一封充满文情并茂的信感激他,但服完半年徒刑后就不知去向。一年后,惠施在均州又用相同手法犯罪遭到逮捕,瑛庚才再度得知她的消息。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嘴里仍然有一种苦涩的感觉。虽然惠施再度写了道歉信,提出要求赦免,但她一犯再犯,骗财的规模越来越小,瑛庚终于不得不接受有些人无法悔改这个事实。在第四次接到惠施的道歉信时,瑛庚终于忍无可忍,不予理睬。当时,他已经迎娶清花,在下界生活三年后,再度回到了国府。
回到国府后不久,瑛庚用了各种方法调查了惠施的案子,发现惠施的行动超乎他的理解。惠施在郡典刑鞫讯时振振有词地回答,她的行为是在向把她当笨蛋的瑛庚报仇。她犯案的直接动机是金钱,瑛庚猜想她在下界陷入穷困,但她似乎借由犯罪行为向瑛庚报仇。惠施为了证明自己并不笨,欺骗了富商和地方官,第一次被判徒刑时,表现出深感悔意的样子,官吏也相信了她,因此释放了她。在第二次遭到逮捕鞫讯时发现,惠施根本毫无悔意——虽然难以理解,但她犯了法,躲过刑责是对瑛庚彻头彻尾的报复。
鞫讯惠施的典刑说,惠施有着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