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因为我才接任射鸟氏一职不久,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职责,也很希望自己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但无法独立筹备这次大射,万一太勉强而造成什么闪失,可就后患无穷,所以这次还是交由你全权负责吧。」
「我也很希望鼎力相助,但我担任罗氏一职多年,才思早已枯竭,正打算另换他职,或是告老还乡呢。」
「不,这……」
遂良手足无措地嘀咕道,接着立刻拍着大腿探出身体说:
「那就制作得到予王称赞的那个陶鹊?只要稍微变更一下设计,弄得更漂亮一点就行了。」
「这怎么行!」
丕绪苦笑起来。虽然遂良似乎对「那个陶鹊」情有独钟,但如果新王像予王一样赐予赞词,遂良很可能将失去刚得到的官位。不了解真相也是一种幸福。
「为什么?可以增加数量,改变颜色……」
丕绪冷冷地摇着头。
「陶鹊由冬匠负责制作,如今已经没有冬匠能够制作那个陶鹊了。」
「那只要做同样的就好,当时应该留下了纪录或是图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即使保留下来,也无法保证目前的冬匠有能力制作,更何况时间紧迫。」
按照惯例,新王在蓬山接受天敕,正式登基之后举行大射,差不多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罗氏的工作就是妥善加以指导,设法完成啊。」
遂良终于露出不悦的表情。
「绝对不能在刚登基不久的新王面前表演粗糙的射仪,务必要准备可以博取新王欢心的陶鹊。」
2
射鸟氏怒不可遏地走出堂屋,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消失,丕绪才转身离开。他在下官困惑的眼神注视下走出堂屋,发现夏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他没有回到自身的府署,而是沿着东西贯穿治朝的大纬走向西侧。
治朝面向南方,中央最深处耸立一道铲平斜坡而建的巨大朝门,称为路门,是通往云端——天上的燕朝唯一的门户。只有屈指可数的人可以经过路门前往天上,即使是在王宫工作的国官也不例外。虽然治朝和尧天之间的距离也如天地之差,但两者都离天上的世界很遥远。
丕绪看了一眼路门,继续沿着大纬西行前往冬官府。冬官府以府第为中心,有无数大小不一的工舍围绕,丕绪走在复杂交错的工舍之间。虽然他对这里知之甚详,但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造访,周围高墙内传来的声音和气味令他感到怀念。他细细感受着铁锤声、铸铁的气味,走进了尽头的那道门。
工舍是属于冬官府的府署,成为府署中心的匠舍基本上由院子周围的四间堂屋构成,旁边就是规模大小不一的工舍。通常工舍比匠舍的规模大很多,因此,冬官府的府署通常也称为工舍,但丕绪造访的这间匠舍更少了西侧的堂屋。院子西侧与断崖相邻,前方是两座巨大山峰之间的峡谷。
泛白的山峰挡住了左右的视野,像墙壁般挡在前方。山峰上方是余晖映照的天空,下方是遥远朦胧的山峦。太阳正渐渐沉落在一片淡蓝色连绵的山脉后方。以前可以看到下方的尧天街道,如今被一片郁郁苍苍的树林挡住了。院子脚下的整片斜坡都种满了梨树。
那是萧兰种的梨树。她说不想看到下界,所以不厌其烦地从这个院子把梨子丢下去。幸运发芽扎根的梨树苗长成了大树,结出的果实又掉落在斜坡上,如今山谷底的斜坡上是一片满满的梨树。一到春天,就会绽放出白色梨花,纯白的梨花云悬在山间,美不胜收。
丕绪回想起经常眯眼欣赏梨花云的萧兰,不可思议的是,丕绪又再度联想到刚才在射鸟氏的露台上看到的那只鸟的身影。虽然两者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
「丕绪大人——」
从北侧堂屋走出来的年轻人一脸灿烂笑容跑了过来。
「丕绪大人,好久不见了。」
「真的久违了,最近还好吗?」
「是。」年轻人点了点头,他是这个匠舍的主人,专门制作陶鹊的工匠罗人之长。罗人手下有数十名工手在其管辖下的工舍工作,工手之长称为师父,罗人是罗人府的师父。这位擅长细腻工艺、举止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名叫青江。
「请进,请进,进来坐。」
青江拉着丕绪的手,一脸好像快哭出来的表情。事实上,丕绪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出现在罗人府,以前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整天都住在这里。如今,丕绪不仅远离罗人府,甚至很少走出官邸。王位无王,当然不可能举行射仪,所以他也不去罗氏的府署,整天足不出户。今年春天,青江派人邀他来欣赏梨花云,他也婉言谢绝了。他知道自己足不出户,令青江担心不已,才借赏梨花之名派人前来邀他,也知道自己的拒绝会令青江受伤,只不过他实在提不起兴致。
踏进久违的堂屋,发现这里和以前没有任何改变。狭小的空间内放着桌子和架子,纷杂的工具和纪录、图样堆积如山。一年前就是这样,更早之前——萧兰还是罗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从丕绪成为罗氏初次踏进这里以来,完全没有丝毫的改变。
丕绪深有感慨地巡视着室内,青江红着脸说:
「还是像以前一样乱……」
「这也难怪,我从来没看过这里整理干净的样子。」
「对不起。」青江小声嘟哝着,收起了摊在那里的纪录和图样。散在桌上的那些是青江的作品吗?每一样看起来都像是古老的陶鹊。青江似乎察觉了丕绪的视线,窘迫地低下了头。
「那个……我做了一些古老的陶鹊,当作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