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多,广濑才回到家中。高里坐在窗边,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怔怔地看着窗外。
「你回来了。」他说话时的表情很僵硬。广濑思考着如何启齿,但还没有想到适当的表达方式,高里就主动开了口:
「你今天回来得很晚。」
「是啊……」
「开会、吗?」
高里问话时的声音很僵硬,脸上带着沉痛的表情。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广濑心想。原来他知道,那些学生一定会遭到报复。
广濑点了点头,指着门外说:
「去吃饭吧,你一定饿坏了。」
他们来到一家营业到深夜的咖啡店,吃了简单的晚餐。广濑没有食欲,高里似乎也一样。回家的路上,广濑邀他去散步。半月挂在天上,强风吹动薄云。
他们沿着堤防散步了一会儿,来到了宽阔的河口。河面很宽,但多年堆积的泥沙导致河流只剩下不到原来的一半。尤其目前可能正在退潮,蛇行的黑色河水只淹没了一半的黑色淤泥。河口外的海面一片黑暗,只见反射着月光的河水在湿润的淤泥上流动。
「死了……几个人?」
高里站在堤防上,低头看着大海,小声地问。
「目前是五个人,另外两个人还在昏迷,但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
「是意外吗?」高里问,广濑摇了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个学生罢课不上化学课,留在教室里,然后突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屋顶距离下方的走道有四层楼的高度,至少有十二公尺,或者更高。有三个人当场死亡,其余四个人也都陷入昏迷,完全没有醒来,其中一人昏迷后就死了,完全没有睁开眼,另一个人虽然睁开眼,但不仅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就断了气。所以,根本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不是禁止去屋顶吗?」
「是啊,但实际去看了之后,发现通往屋顶的门打开了,没有人知道那道门为什么会打开。」
「他们真的是自己跳下来的吗?」
广濑叹了一口气,风带走了他的叹息。
「高里,我看到了,我看到他们跳下来的那一幕,还有很多人也都看到了。他们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下来的,但看不到任何人,所以只能说是集体自杀。」
高里沉默了很久,夜晚的大海上吹来潮湿的海风,空气的流动速度很快。广濑想起好像有一个低气压正逐渐接近。
「只有七个人吗?」
「另外还有三个人受了伤没来上课,但伤势并不严重,跳楼的只有他们七个人——」
广濑把「这只是目前的情况」这句话吞了下去。
「是我害的吧?」
高里静静地吐出这句话。
「和你没有关系。」
「早知道我应该逃走。」
广濑看着高里,高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堤防外。
「早知道我应该抵抗,早知道我应该逃走,不要就这样被他们推下去,这样的话,至少……」
「我不认为你有能力逃走。」
「但是……」
「如果你想逃,就会遭到围殴,就像某位前去制止的实习老师A一样。」
高里听了,轻轻地笑了笑,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改变状况,所以,这件事和你无关。」
那些学生说,实验室很可怕,因为有很多危险的东西,所以不想去那里。因为实验室内有瓦斯炉和毒药,很容易因不慎发生意外。
后藤去叫学生时,只有筑城独自站在教室外。筑城告诉后藤,五班的学生来通知要在实验室上化学课,他在门口问其他同学,要不要去实验室?结果被其他人推出教室,关上了门,他等在门口,看有没有其他人出来。
把筑城赶出教室的学生说,你真幸运,当时不在场。
那些学生把高里推下楼时,筑城并不在场。筑城因为害怕高里,不敢去学校上课,反而因此救了他一命。这件事很讽刺,实在太讽刺了。
筑城一度是加害者,其他人是旁观者。因为筑城曾经是加害者,所以无法参与其他人用更激烈的手段伤害高里,那些曾经是旁观者的学生却做了这件事。他们对实验室产生警戒,但去了实验室的人反而得救,只有心生警戒的人从屋顶上坠落。
高里幽幽地说:
「都是我害的。」
「不是的。」
广濑说,高里把手臂放在提防上,把脸埋进了手臂。
「早知道我不应该回来。」
「高里!」即使广濑用责备的语气叫他,他仍然没有抬起头。
「如果我一去不回,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如果我不回来,对大家都好。」
因为这是事实,广濑没有回答。对高里来说,也是这样比较好。对他来说,「那里」是一个舒服的地方,如果去了「那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