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牵着白兔和利广的驺虞,在府第门口等候。
「这样应该可以了。」
利广递上的文书正是他们昨晚在客舍讨论后决定的,而且有担任证人的官吏签名和盖章,看起来更有模有样了。
「……谢谢你。」
「你不满意吗?」
「那倒不是。」
骑兽持有人的地方写了父亲的名字,运送人写着珠晶。珠晶原本担心如果上面写了利广的名字,到时候他会主张白兔的所有权属于他,但利广完全没有这个念头。如果父亲的名字写的是相如升,消息可能会传到哪一家相家的店,现在只写了姓,应该不需要太担心。
——但是。
珠晶忍不住想,利广只是旅人,为什么可以要求官吏在这份文书上盖官印?
「哥哥,你家在哪里?」
「很远的地方。」
「很远吗?」
「对,」利广点了点头,「奏国。你听过吗?」
「知道啊,是南方的国家,很有名。」
奏国以治世长久和富裕而闻名,所以,利广果然不是本地人。
秋官不仅审判罪人,还会当契约的证人,或是类似契约的备忘录之类的见证人,向公众保证书面内容正确无误。珠晶在庠学读书时学过这些事,也知道有秋官盖章的证书多有公信力。
正因为这么有公信力,官吏不可能随便在任何文书上盖章,当然需要查明身分。利广既然是旅人,一定出示了旌券,但是,证书上写的并不是利广的名字。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秋官会同意盖章。」
「喔,」利广笑了起来,「因为我比你更会说谎啊。」
「你的意思是,你骗了我?」
「并不是这样,」利广接过驺虞的缰绳,「总之,我自有妙计,做这种事要讲究方法。」
珠晶把手伸进怀里。
「——要多少钱?」
「多少钱?」
利广眨着眼睛。
「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你代替我付了钱,我当然要还给你。你塞了多少钱给官吏?」
「你是从哪里学到这种事?」
「这种事是生意人的常识啊。」
利广笑着轻轻拍着珠晶的手臂。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
利广在珠晶面前弯下身体。
「现在不是店家快要开门营业的时间吗?」
「嗯,是啊。」
「店门一开,就会有很多生意人拿着文书涌入官府。秋官每天早上的这个时间都会忙得焦头烂额。」
「……是这样吗?」
「这时,有一个男人冲进官府,开始说附近有一个不幸的女孩死了父亲。」
「……那个女孩是我?」
「对。死去的男人受兄长所托,和女儿一起把骑兽送去某地,不幸被草寇攻击,为了保护女儿而送了命,女儿坚强地逃了出来,原本就很有责任感,觉得完成父亲未完成的工作比悼念父亲更重要。在这么寒冷的天气,脸上挂着结了冰的眼泪继续旅行,但因为带着骑兽,找不到客舍投宿——」
利广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珠晶拉着他的袖子。
「呃,你……」
「这个女孩太了不起,难道不这么认为吗?现在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之间竟然使唤来、使唤去的,那个当哥哥的很过分——」
「你这么说吗?」
「官吏很在意开店的时间快到了,很希望在开始忙碌之前把眼前的文书处理完毕,但眼前的男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可怜女孩的身世——就是这么回事。」
「……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利广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代表在某些情况下需要谎话连篇。」
「我受教了。」
珠晶耸了耸肩,抬头看着利广。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帮我吗?」
利广直起身体,再度握住驺虞的缰绳。
「不可以问,我也没有问你为什么要去升山。」
「没为什么啊,因为非我莫属。」
「是吗?那就请你路上小心。」
「托你的福,应该没问题了。」
「到干城之前暂时没问题,之后才真正需要发挥毅力。」
「我知道。谢谢你。」
利广笑了笑,带着驺虞离开了。珠晶目送着利广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