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甫,我听说止水向百姓征收七成的税。」
远甫轻轻吐了一口气。
「原来你听说了这件事。所以是为了这件事去止水吗?」
「倒也不是——确有其事吗?」
「确有其事,你先不要激动。」
「——我从来不曾同意这种事!」
阳子生气地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远甫指着椅子示意她坐下。
「你生气也没用——阳子,北韦的税是三成。」
阳子愕然地张大眼睛。
「——但是,北韦是黄领——」
「无论领主再怎么仁厚,一旦管理不善,就无法发挥作用。」
阳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坐在远甫面前。
「你不要沮丧——君主一个人无法推动国政,必须有能干的官吏支持君主推动政务。」
「但是……」
「庆国多年来都没有贤明的君主,你有没有听过北韦百姓的叹息?没有吧?因为在以前呀峰的时代,要收五成的税,成为黄领后,减到了三成,所以百姓都心生感谢。」
「怎么会这样……?」阳子说不出话。
「升纮征收的七成税中,一成交给国家,四成交给呀峰,剩下的两成进了升纮的口袋。升纮是能干的官吏,很懂得如何催税、逼税,所以呀峰对升纮另眼相看,因为只有升纮能够有办法为呀峰征收四成的税。」
「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阳子对自己的无能欲哭无泪。
「事实上,和州近年大兴土木,到处修筑堤防,到处兴建桥梁,呀峰声称征收的并非税金,而是信托的钱。事实上,只要实际建造了堤防和桥梁,国家也很难追究——但和州的桥很易坍塌,即使不下雨也会坍塌,让人哭笑不得,而且,只要说是役夫偷工减料,国家也无法追究呀峰的责任。」
「原来是这样……」
一手掌管外朝的冢宰——因为已经被阳子左迁,目前是太宰的靖共,视呀峰为蛇蝎,对他深恶痛绝。呀峰令人如此恨之入骨,却让人无法抓到处罚的把柄,不得不说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既然靖共无法处罚他,阳子除非颁布敕命,否则应该也难以处罚呀峰。虽然很多官员疾呼,要以敕命处罚呀峰,但也有不少官吏反对,认为没有确凿证据就颁布敕命,将导致国家动乱。就连这些反对的官吏也对呀峰恨得牙痒痒,可见他引发了多少民怨。
「但并不是只有呀峰和升纮这两个官吏中饱私囊,这种贪官污吏在各地屡见不鲜,即使只把呀峰和升纮抓起来也没有意义,很快就会出现第二个呀峰。」
阳子抬起头。
「但是,有所为总比毫无作为好。」
「要以什么理由抓他呢?」
「这——」
「升纮是豺虎,但呀峰包庇他,所以很难抓到他。呀峰也是狠角色,所以也不容易逮到他,如果可以轻易做到,别人早就治他们的罪了。」
「但是,我今天看到升纮杀了小孩子。」
远甫瞪大了眼睛。
「确实无误吗?真的是升纮所为吗?」
「应该是。」
阳子说出了她见到的情况,远甫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难怪你满身是血——你认为这样就能够抓到升纮吗?」
「但是……」
「恐怕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出来,坐在朱轩上的并不是升纮,或是会有很多证人出面证实,并不是朱轩辗死小孩子——你不要忘记,正因为升纮有这些权力,他才能继续当乡长。」
阳子咬着嘴唇。
「任凭酷吏作威作福并非好事,但如果为了处罚酷吏而扭曲法律,就失去了法律的意义,这比坐视酷吏为非作歹更加罪孽深重——你不能操之过急。」
阳子低头走回房间,紧紧关上厅堂的门。
「……班渠,可不可以请你回金波宫一趟?」
「为了升纮的事吗?」
「对,我无法袖手旁观,你把情况告诉景麒,让他着手调查,同时向他报告北韦的情况。」
「……遵旨。」
阳子皱着眉头,坐在悄然无声的厅堂内,那个倒地孩子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那个孩子骨瘦如柴——阳子的确不知道升纮是否故意杀了他。
「太可怜了……」
那个孩子年纪还小。如果真的是升纮所杀,让升纮这种酷吏横行霸道的阳子就必须为此负起责任。那个孩子临终前说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因为铃会哭,所以我不想死——」
他们是姐弟吗?还是——
阳子突然抬起视线。
「铃——?」
真奇怪的名字,感觉不像这里的人名,反而——
一旦加入神籍,就会自动翻译别人说的话,所以有时候反而碍事。即使阳子努力回想,也想不起少女说的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