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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中央,有一座山,名为蓬山。统率该圣地的女神名叫玉叶,基于对这位女神的敬爱,很多父母都为女儿取名为玉叶。位在世界西北方芳国东岸的惠州坂县,也有一个名叫玉叶的少女。
「玉叶——!」
叫声随着秋风从远处传来,少女从枯草中抬起头。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方面是因为弯腰太久导致酸痛,再加上这个名字令她感到厌恶。
——祥琼。
她以前叫这个优美的名字,而不是玉叶这种平凡迂腐的名字。
从被父母的鲜血染红的王宫来到坂县新道的里已经将近三年,原本宛如珍珠般晶莹白皙的皮肤被太阳晒黑,雀斑一个一个冒了出来,如白桃般的脸颊也日渐削瘦。手指的关节粗大,手臂和双腿也变得很结实,原本鲜艳的蓝色头发被阳光晒得带着一抹灰色,就连蓝紫色的双眼也失去了活力,变成了混浊的颜色。
「玉叶,你在哪里?赶快回答!」
听到女人尖锐的声音,站在原地的祥琼叫了一声:「我在这里。」她踮起脚,从干草中探出头。
不需要看对方的脸,只要听这个神经质的声音就知道,那个人是冱姆。
「你割草也割得太久了,其他人早就已经回去了。」
「——我刚割完。」
冱姆拨开茅草走了过来,看到祥琼正在捆的茅草,冷笑了一声。
「的确是六捆,但这六捆也太小了。」
「但是……」
祥琼的话还没有说完,冱姆就厉声斥责道:
「不可以顶嘴,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冱姆说话很小声。
「这里并不是宫城,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孤儿。」
我当然知道。祥琼咬着嘴唇。
——我从来没有忘记。因为冱姆每天骂她好几次,想忘也忘不了。
「我劝你识相一点,你可别忘了,只要我大声叫喊,里人就会来砍你的脑袋。」
祥琼没有说话,冱姆立刻尖叫:「怎么不回答?」
「我知道了。」她小声回答。
「知道就好。」
「……谢谢。」
冱姆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再割六捆,在晚餐之前完成,如果没在晚餐之前完成,今天就没晚餐。」
「……好。」
中秋的太阳已经西斜,在晚餐前割六捆茅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冱姆哼了一声,拨开茅草走回去。祥琼看着她的背影离去,拿起放在脚下的镰刀,她的手——被茅草割得满是伤口,指甲缝里塞了泥土。
祥琼被带到惠州,终于在边境山村有了户籍。她父母双亡,被送去附近的里家。各里都有一个里家,是安置孤儿和老人的设施,冱姆就是在里家负责管理工作的闾胥。
里家除了冱姆以外,还住着一个老人和九个孩子,冱姆和其他人一开始对祥琼很亲切。
小孩子之间谈论着如何失去了父母,痛骂着已经崩殂的先王,祥琼无法加入他们的谈话,每次都咬着嘴唇低下头。即使别人问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祥琼从小在富裕的官吏家长大,对农村生活一无所知。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没有仆人的生活,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自己耕地、动手织布的生活,突然身处这样的环境,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对一切都感到生疏,当然无法适应里家的生活,里家的人也渐渐排斥她,那些孩子说她是连锄头也不会使用的笨蛋。她无法向他人辩解,自己以前没有看过锄头,更从来没有摸过。
目前,祥琼户籍上的父母是在这条新道的里附近山林中生活的游民夫妻。游民就是远离国家分配给他们的土地,不属于任何里,四处为家的人,侠客、罪犯,和祥琼户籍上父母那种隐遁者都是游民。他们在离新道不远的山中离群索居地靠烧炭维生。和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没有任何关系,是彻头彻尾的游民。他们死了,是被这个国家的法律处死的。
祥琼的父亲,峰王仲鞑数度发出公告,并建立了法律,要求游民回到各自的土地。拒绝法律的保护,就是拒绝对法律尽应有的义务。游民是堕落和犯罪的温床,他们脱序的生活怂恿过着正常生活的人堕落和犯罪。仲鞑数度要求他们,回到自己的土地,脚踏实地过日子,但游民始终不从,所以不得不处罚他们。
把祥琼推入眼前境遇的那个男人——月溪,让祥琼在户籍上成为那对死去的游民夫妇的女儿,对外谎称他们在临死前不久,把原本寄放在远方里家的孩子接了回来。
然而,冱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察觉到,送到里家的少女应该是仲鞑的女儿——那个照理说已经死去的公主。
「果真如此的话,请你告诉我。这里的生活一定很痛苦吧?」
有一天,冱姆这么问她,祥琼哭了起来。对祥琼来说,耕地、养家畜的生活的确太痛苦了。
「没想到被称为蒲苏的一琼、鹰隼的宝珠的公主大人,竟然在这种乡下地方穿着破烂衣服。」
祥琼掩面哭泣,冱姆温柔地对她说:
「我有一个朋友是惠州州都的大商人,至今仍然仰慕已经崩殂的峰王。」
——祥琼无法抵抗,她以为也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