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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生命来自何方,更何况不是人类的怪物,当然更加无从得知。
生命和意识都突如其来地降临在她身上。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白色树枝下,脑海中只浮现一个字眼。
——泰麒。
她慢慢坐起来时,这个字眼占据了她的脑海,在满溢的同时,她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状况。
她知道自己是谁,为了谁而存在,也知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泰麒。
在她坐起身的此刻,这个字眼从脑海中溢了出来,持续涌向全身。
她将坐起的上半身向后仰,就像是要让身体深处承接滴落的水滴。她仰着头,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落,融入了仍然湿漉漉的头发中。
她活动无力的双脚,脚尖碰触到潮湿的泥土和金色的碎片。
她前一刻还在壳中孵化,裹住她的那颗金色果实从树枝上落下、碎裂。那些碎片是前一刻包覆她身体的外壳,充满整个壳中的水分都被泥土吸收了。
她望着果实的碎片良久,然后抬起双眼。眼前垂着的白色树枝宛如涓涓细流,银白色的树枝牢牢地吸附在遥远上方的坚固岩石层上,发出微光向上伸展。
长长的垂枝上有好几个像树瘤般的金色果实,虽然不曾有人告诉她,但她立刻知道那些果实中有生命,自己前一刻也像那样长在树上。
原来生命就是如此诞生的。
——泰麒。
她四肢用力站了起来。泪水再度滑落。
泪水可以保护初次接触到外界空气的双眼,所以那只是身体的条件反射,但她告诉自己,有点发烫的热泪滑落的感觉,正是那两个字融入身体的感觉。
泰麒、泰麒。她声声呼唤这个名字,泪流不止。
她站直了身体,头发被树枝缠住了。她四肢用力踩在地上,用除了四肢以外的两只手解开了缠在树枝上的头发。
「终于孵出来了。」
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忍不住看向声音的方向。
四周一片幽暗,只有头顶上的垂枝发出的磷光呈现白色。
当她的双眼适应这片幽暗后,发现原来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洞窟。
巨大的——极其巨大的半球形洞窟中央垂着白色树枝。说得更正确点,垂在头顶上,几乎覆盖她整个身体的并不是树枝,而是树根。树根贯穿了岩石层,从不知道有多高的洞顶中央,向她所站立的脚下伸展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细枝。
「嗯,」声音就在她身旁响起,「很不错的女怪啊。」
她再度寻找声音来自何方。
这一次,她很快就找到了。在她脚边不远处,有一个佝凄老妇站在那里。
老妇个子矮小,当她站起来时,老妇只到她的胸口。老妇踮着脚,伸出如枯枝般的手臂,抚摸着她黏在背上的湿头发。
「原来是女的。」
老妇说完,又摸向她的脸颊。
「脖子是鱼。」
老妇拍了拍她的手臂。
「上半身是人。」
老妇绕到她背后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背脊。
「下半身是豹,尾巴是蜥蜴,混合得很不错。」
老妇轻轻按了按她的上背和下背之间特别紧绷的部分。
「好了,别再哭了——跟我来。」
她被老妇推着走了起来,每走一步,滴落的泪水就在地面的干土上留下一点泪痕。
她配合老妇的步伐,在宛如帘子般垂落的白色树根下钻来钻去,慢慢地、花了很长时间穿越了洞窟。洞顶的岩石层形成的曲线和地面交会处有一道横穴状的狭窄阶梯。
「你就叫汕子吧。」
老妇终于嘀咕道。
「汕、子。你的名字就叫汕子。」
她默默沿着昏暗狭窄的石阶往上走,听着老妇说话。
「你姓白,在蓬山结果的女怪都姓白。」
沿着弯成大弓形的石阶往上走,眼前突然出现了光亮。
「赐予你姓氏,代表你身负重要使命,必须牢记这件事。」
她点了点头。即使不需要老妇解释,她也知道重要的使命是什么。
她默默地、一级一级走上石阶,在心里充分感受着这份重要使命,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石阶渐渐变宽了,正前方有一个四方形的大洞。
她停下脚步,仰头看向那个大洞,可以看到一片遥远的蓝天,以及一棵高耸入天的白色树木发出刺眼的光。这是她所能看到的一切,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流了出来。
老妇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你去吧。」
她拔腿奔跑。刚出生不久的她第一次用脚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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