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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房间,请小百合太太自行询问他缘由之后,便离开了菅原家。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几天后,小比类卷的妈妈打电话给我。
她说提告这条路行不通,声音因为愤恨不平而颤抖。
校方出面调查霸凌,可是没有找到霸凌的证据。
既然无法证明霸凌的真实性,遗书的内容或许只是为了逃避大考压力而编造出来的──这就是校方得出的结论。
校方宣称没有证据,无可奈何。
我虽然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是面对一名少年「被杀」却无法替他讨回公道的状况,也不禁哀叹。
若是霸凌属实,会影响学校的形象;对于警察和司法机关而言,自杀的原因是考试落榜以至于对将来不安,也比霸凌来得好处理多了,因为加害者有大医院的医局和外务省撑腰。
没有人期望为霸凌所苦而自杀的事实,除了我和小比类卷的父母以外。在这个世上,想必有许多事实是在司法裁夺之前就被扭曲了吧!某一年的国高中生自杀人数是279人,但理由是「霸凌」的自杀却只有4人。
真的是这样吗?超过八成的理由都归类到「对将来感到不安」之上。
再这样下去,小智在2018年未成年自杀人数的资料档中,也会被归类为「对将来感到不安」,沦为单纯的数字「1」。
警察大概也是跟家长说「校方没有找到证据,提告也没用」吧!
岂有此理?如果家人的立场相反,这件事会怎么发展?
如果自杀的是父母有头有脸的满博,而出身普通家庭的小智是加害者。我知道这么想无济于事,但我感觉到背后隐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小智自杀,加害者按照原定计画,进入志愿校读书。
挂断电话以后,我有好一阵子连动都不想动。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东京在四、五天前发布了樱花的开花宣言。
到了樱花花瓣渐增的时期。
今天是中央区小学的毕业典礼。阳光普照,天气和煦,我来到了小学。
典礼结束后,毕业生和家长一起走出礼堂,个个都是笑容满面。
这让我再次体认到小智和他的父母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却不在这里的事实。
我看到了满博和他的父母,一直线走向他们。他们当然也察觉了我。
父亲挡在两人之前。
「老师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跟我说就行了。」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前进,父亲也往前踏出一步。
他试图挡住我的去路,但我绕过了他,走向满博。
此时,我的右臂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抓住了。
「我要找的是满博。」
「你或许会危害我儿子,我不会让你跟他说话,有事跟我说。我不认为把事情闹大是好主意。必要的时候,你应该知道吧?」
即使动用权力,也要保护儿子的将来。这确确实实是种父爱。
多么扭曲的爱啊!
隔著这段距离也无妨。满博用充满怒意的表情瞪著我。我用力扯开嗓门。
「你千万要记住!小智死了,但是以后你还会活下去!你千万别忘记,别忘记被你杀掉的小比类卷智!到死都要记著他!」
满博垂著头,听我说话。
我无法改变什么。今后的未来,小智并不存在。
但愿能让小智和他的爸妈知道我的愤恨不平。
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吗?我气恼自己的无力,可是再怎么气恼也没用。
我转过身,离开了小学,脑袋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隅田川。我眺望河面片刻。
春光,烂漫,隅田川──轻快的旋律在脑内播放,但只是徒增空虚。
我突然灵光一闪,再次返回小学。毕业典礼结束,家长和学生都离开了,学校恢复了假日的气氛。
我不像上次那样戴著黄色帽子、拿著导护旗。被逮到就算了,我不在乎。
我从校门一路穿越操场,走向鞋柜所在的楼梯口。
六年二班的鞋柜几乎都是空的。
毕业典礼结束,鞋柜里的室内鞋当然会全数清空。几天后,就会有新一批六年级生使用这个空鞋柜。
不过,只有一双室内鞋留在鞋柜里。
我拿起那双鞋,里头有图钉,还有因为时间经过而变黑的口香糖渣黏在上头。
「胡说八道,明明就有充分的证据啊!」
我在空无一人的鞋柜前喃喃自语,泪水潸然滑落。
注3:其意为美国地名HOLLYW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