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两句「打扰到您们了吗?」和「可是会很寂寞的」就是两人形式上的协调。秋生是以她的方式提醒「我有在看喔」,而绅堂则是以他的方式点头回应「我非常清楚」。就是这样的一来一往。
「那么,趁上床睡觉之前,我再去泡一次澡。秋生可以先睡了。今天也搭着车移动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你应该比你想像中还要累喔。」
「……那倒也是。」
看着时子散漫的睡脸,秋生也跟着萌生困意。绅堂站起身来,朝着房间外走去。就在他即将迈步的前一刻……
「看这个样子,时子小姐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出夜袭之类的事情。」
「那、那当然……我当然知道,」
秋生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声音,盖过自己不自觉高亢起来的回答。
类似的对话,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秋生每次依然都因为绅堂的一句话,使得内心激动不已。
(长大成人以后……会不会不一样呢?)
秋生认为,这是因为自己还小。但是秋生这样的少女情怀,正是绅堂想要珍而重之的东西。
不管是固定模式的对话,还是不厌其烦地反复取笑。说不定,这是绅堂为了确认秋生的可爱,属于他个人的仪式。
绅堂已经离开,房间里剩下秋生,以及发出小小鼻息声的时子。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安稳、幸福。现在,秋生突然觉得自己为了她和绅堂之间的种种往事担心不已的行为,实在有点可笑。
「……晚安。」
对绅堂来说,自己到底是什么呢?秋生虽然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的少女心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直接飞跃性地想到男女之间的关系。
至于偶尔会出现在胸口当中的烦闷情绪,老实说秋生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是正面的东西,还是负面的东西。
仍然等待着开花之时的花蕾。那就是筱崎秋生,也是筱崎秋绪。
「晚安……」
第二次的晚安,是说给现在不在场的青年听的。
秋生闭上眼睛的面孔,跟睡在身旁的时子有些相似。
如同绅堂所说,自己似乎真的在无意识之中累积了不少疲惫。尽管刚刚舒适的泡澡可能也帮了不少忙,不过秋生才刚躺进被窝,就立刻进入了梦乡。
●
以前曾经听绅堂说过。
人类的睡眠是以两小时为一周期,真正的沉睡,不论时间多短,至少都会有两小时。就算是睡到自然醒,也一定是以两小时间隔来计算。
「话虽如此,两小时或四小时实在有点睡不饱啊。」
这是绅堂的论点。
当时,秋生觉得有点怀疑。她怀疑的并不是绅堂曾在自宅中睡了超过半天的那件事,而是「两小时」这个间隔。
「睡眠是人类所拥有的生活型态之一。打从人类诞生以来,没有时钟的时代要比有时钟的现代漫长许多才对。那么他们是如何养成两小时为一周期的睡眠规律呢?」
真的会有这种偶然吗?听到秋生的问题,绅堂点头回答「说的也是」。
「没有时钟的时代。搞不好当时的睡眠周期可能更长,或者更短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我们也已经无从得知了。现在这时候,活着却不知道时钟的人……大概只有刚诞生不久的小婴儿吧。」
秋生不太了解这句话的意义。就算继续问下去,绅堂大概只会用含糊不清的言词模糊焦点,最后变成「你自己想想看」,所以秋生就把这句话记录在笔记本上。
●
(现在好像多少可以理解……也说不定。)
踏进漆黑的走廊时,秋生心里出现了这个念头。脑袋似乎还有一点昏昏沉沉的。
秋生不知道自己钻进被窝之后过了多久时间。时子还是一样睡得极为香甜,但是说要「再泡一次澡」的绅堂却还没有回来,表示时间应该没有过太久才对。
如果相信他的话,最短的睡眠时间是两小时左右,然而现在秋生无法得知正确的时间。
漆黑的房间里看不见时钟,来到走廊更不可能知道时间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秋生自己的意识至少还有一半忘在被窝里没带出来。
「……厕所。」
可能是睡前那杯茶发挥效用了。在尿意的催促下,秋生在黑暗的走廊当中前进,只能仰赖偶尔出现的微小灯火。
(因为既看不到时钟,也不知道时间,所以身体也没办法遵照它们行动。)
过去绅堂留给自己的「作业」,在自己尚未清醒的脑袋里逐渐形成答案。
人类的睡眠周期之所以是两个小时,是因为在发明了时钟之后,人类学会了依照更正确的时间生活。把那个无意之间记住的时间单位,套用在原本含糊不清的周期上。
(下次跟老师这么说说看吧……)
先不论是否为正确答案,相信绅堂听了一定会很开心。因为他非常乐见秋生凭着自己的思考,找出某种答案。
——原来如此,这个答案的确很有秋生的风格呢——
他多半会这么说,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