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充华只是满足皇上要求。若新奇花朵能治愈皇上心灵,岂不可喜可贺?』
未等加皇后还口,段贵妃向夕丽微笑道。
『不用烦恼,妹妹。你没错。皇后娘娘是在嫉妒呢。她可是独守空闺。』
『说到独守空闺,贵妃许久未受召了吧。本宫也为你难过啊。本宫也想给妹妹凤戏牡丹,可皇上不要你。』
双方逢迎者亦加入,照例开始冷嘲热讽,短兵相接。
(……明明不该是这样。)
她本想做自己喜爱之事,活得无忧无虑,可回过神来,已陷在唇枪舌剑的漩涡中。
这一切,都怪皇帝。都怪皇帝一时兴起,宠爱夕丽。
(……反正,他很快会厌倦。)
没什么比宠爱更脆弱无常。若夕丽不再得皇帝挂念,或许也将不再受加皇后叱责。
「这是皇上第一次迷恋一位女性,大家太激动了。」
尹皇贵妃让过樱桃冰点心。
「一时受众人非难很是辛苦,但别被说长道短乱了心。我们的义务,是服侍皇上。可不能为别的事烦心劳累。」
温和话语铭刻于心,夕丽若有所思。
(尹皇贵妃娘娘似是温柔之人,但过分信任实在危险。)
绍景帝后宫中,皇后派、贵妃派火花四溅,尹皇贵妃不属任何一派。无力者难以中立。不入皇后派,亦不入贵妃派,显而易见,她不只是位才媛。今日她与夕丽搭话,是否出于纯粹热心,令人怀疑。她岂非另有所图?
(讨厌。我真是,三年前起,就变得如此多疑。)
自她被剑良背叛,便对信任他人恐惧不已。
但在此地,或许恰合时宜。后宫中,谁也不能信任。公然为敌者自不必说,对含笑接近者,亦不可疏忽大意。真正的敌人,总戴着和蔼可亲的面具。
走出芳仙宫,夕丽便打个大哈欠。
「危充华娘娘,这可不雅观。」
雨果扶着夕丽的手,走在旁侧,嘻嘻笑道。
「可我好困啊。啊—啊,好想赶紧回翠眉殿睡觉。」
「证明皇上宠爱深厚啊。但今夜起十日间不得进御,也真苛刻。皇后娘娘太严厉了。明明能再宽容些就好了……」
「我倒是谢天谢地。皇上再像昨夜那样,不到黎明不放手,我身子可吃不消。多亏皇后娘娘,让我悠哉悠哉歇上十日,我可是感恩戴德。」
「奴婢是担心您十日不能受宠。希望皇上君心还在。」
「他爱在不在。我又没喜欢皇上,也不想卷入争宠。真想赶紧失宠,过着沉迷纹样的生活。」
「您又逞强。您明明喜欢皇上。」
雨果丰满面庞上,笑容意味深长。
「您与皇上接吻时,人都恍惚了。和厌恶的男子接吻,会那么恍然如梦?」
「……你看见了?」
「奴婢在树荫下看得一清二楚。嘿嘿,接吻真好啊。您觉得呢?听人说,吻是如糖蜜的味道一般,那是真的?」
她浑圆双瞳闪闪发光逼来,令夕丽有些招架不住。
「这、这么说雨果没接过吻?」
「说来惭愧,没。都这年纪了,却一直没有机会。」
「真意外。雨果这般活泼开朗,怎会没有恋人。」
雨果并未结婚。女官中已婚者不少,独身至今实在稀奇。
「你没有喜欢的人?」
「哎呀!讨、讨厌,哪有喜欢我这老婆子的……!」
「你看着可不像老婆子。还正值妙龄呢。」
「您快别说恭维话了!太丢人了!」
雨果如少女般面颊飞红,连连拍打夕丽背部。
「妙龄早过了……可奴婢其实,爱慕着一位男子。」
「什么样男子?美男子?」
「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为人正经诚实。又手巧,又亲切,笑容特别美!哈啊,可惜。往后十天都见不到……」
「十天都……?啊,我懂了。雨果喜欢的,是舌太监吧。」
禁止侍寝期间,敬事房太监舌太监不会前来到访。
「原来如此。你是见不到舌太监,才慨叹我不能进御啊。」
「不、不只是这样!奴婢是担心危充华娘娘……!」
「你说舌太监笑容特别美,我无法相信。那人好像从未笑过。」
整日郁郁寡欢、愁云惨淡的宦官,难以想象他的笑颜。
「您误会他了。舌太监是位快活男子。在奴婢面前,总是满面笑容。平日只是刻意不笑。听说,他年少做宦官时,在不该笑的场合一不留神笑了,狠狠遭了顿责打,就有了不笑习惯。难道如此美好笑容,真是可惜……」
雨果话声戛然而止。梅花空木花开纯白,淡雅清秀,隔着繁茂枝叶,条敬妃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