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但他遇到了条敬妃。他遭长官施暴,半死不活,条敬妃却愿无私看护,还为他启蒙,捡起一度放弃的学业。有条敬妃指导,内书堂时尝过的挫折如同虚幻,难解书籍也能读得顺畅。
『奴知自己不自量力。可即便如此……还是动了心。』
我为宦官,她为妃嫔。莫说恋上,他甚至没有与她交谈的权利。他拼命扼杀恋慕之心。明知是徒劳。
『条敬妃娘娘说想离开后宫。想去找她爱慕的李首辅。即便只一夜,也想与李首辅结合。若能如愿以偿,不惜性命……奴想实现娘娘愿望。』
无论如何恋慕,也遥不可及。那至少,想祈求她幸福。
『是奴提出,要闹场生灵骚动。若条敬妃娘娘常行为怪异,交换身份后,奴有何疏忽,也能糊弄过去。』
他模仿条敬妃举止言语,练习假扮成她模样。他本就面貌清秀,上妆仿作她相貌。同时,条敬妃改变妆容,贴近下级宦官长相。所幸二人身形亦相似,但他胸部平坦,需塞上东西,合乎条敬妃体型。二人不时交换。起初很快便换回,但时间逐渐延长。计划着将来完全互换。
但其发觉宫正司动作,于是加快计划。他虽巧妙扮作条敬妃,却将喜从天降倒过,令夕丽起了疑。
『奴天生分不清红与绿。两种颜色看去一样。为不弄错绣线,在线轴上做了记号……』
偶然,条敬妃身边女官换了新线轴。
『我对他说,交换后也莫要自尽,要作为条敬妃活下去。』
调查时,条敬妃淡然答道。
『只要不进御,便不会在皇上面前败露。佣人早见惯我行为奇特,纵令他有几分怪异,也不会深究。若见机得罪皇上,打入冷宫,他宦官身份便几乎不可能暴露。』
那下级宦官虽答应条敬妃不自尽,却谋划着自绝性命。他的存在,即是互换身份的证据,便是为她安全着想,也该消失。
(他的爱,与条敬妃娘娘之爱同样,是真心的……)
皇帝赦免了条敬妃与下级宦官。不,他甚至并未生气。
『你们能否一辈子守住秘密?』
皇帝向二人提议。依二人计策,顺水推舟,下级宦官作为条敬妃留在后宫,条敬妃出宫去。还可为她备下假身份。
『你想嫁给李首辅吧?朕为你们牵线。自然,是暗中进行。』
他问她,可愿作为他人,而非条家千金,嫁给李首辅。
『但作为交换,你要把李首辅拉到朕这边。你曾求学国子监,想来轻而易举。』
其实,即便条敬妃不出手,自接下她时起,李首辅再无法违抗皇帝。与后妃侍妾私通者死罪。等同性命捏在皇帝手里。
『这不是妾自己能决定的。』
听了如梦纶言,条敬妃仍凛然回看皇帝。
『请您先问问师父。师父不同意,妾无法答应。』
她称师父者,只会是她过去的老师、恋人李首辅。
『皇上为何不喜欢条敬妃娘娘?』
李首辅开口,便如此说道。接着一番激昂演说。
说条敬妃如何才华横溢,充满魅力。如此哲妇,举世无双,再无她这般,该爱惜珍重的一生伴侣。
『那你该娶她。贤臣正配贤妇。』
『……可是。』
『你不想被朕抓住把柄?』
这都是细枝末节,李首辅斩钉截铁道。
『还请您先问问条敬妃娘娘意思。若条敬妃娘娘不同意,臣只得拒绝。』
皇帝呵呵大笑。
『你们定能成般配夫妻。』
下级宦官自是应允皇帝提议。
『条敬妃娘娘幸福,便是奴的心愿。』
于是,条敬妃离开后宫,去了新亲族,下级宦官作为条敬妃留下。李首辅正筹办订婚,忙得不可开交。时候一到,将迎娶已成他人的条敬妃。
中元节前后三日,为官吏公休日。
(现在,他二人去了河边吧。)
中元节夜放河灯。将点着的灯笼放入河中。无数灯笼散在水上,熠熠生辉,美如仙境。
「妾小时候,第一次看放河灯,大哭了一场。」
夕丽点上灯笼,喃喃自语。
「妾很害怕。灯笼成群,漂在河面,像幽灵一样。」
夕丽号啕大哭,母亲轻抚她背部。
『不用害怕。那不是幽灵。』
『……不是幽灵,是什么?』
『是送往九泉的信。一盏盏灯笼,是某人寄与某人的宝贵心意。』
你看,母亲指向拨弹黑暗般闪耀的群群灯笼,说道。
『有多少光,就有多少人的温暖情意。』
听了母亲这话,便觉川面上滑过的灯笼,带了层温柔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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