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峰,你是为做皇帝而生的。」
这是垂峰年幼时,母亲——条氏的口头禅。
「你有天子之资。比其他皇子,都适合坐那玉座。」
垂峰为回应母亲期待,比旁人加倍努力,勤学苦读,精进武艺。他斗志昂扬,想着若成了皇帝,便不会令母亲脸上无光。
母亲作为六侍妾第二位・玉人入宫。诞下垂峰后,封为妃嫔,却不得夫君崇成帝之爱。父帝专宠李氏,召其他妃嫔侍寝,不过履行义务,从未向其倾注爱情。
为分得宠幸残羹,妃嫔侍妾大多向李氏献媚。若在她身旁谄笑,即便难得圣宠,也能受些相应恩惠。后宫堪称李氏天下。欲在后宫求取幸福,除趋附李氏,别无它法。
但母亲,从不对李氏阿谀奉承。岂止如此,她处处与李氏针锋相对,不共戴天,常贸然挑战李氏。即便因此遭父帝疏远冷遇,也不隐藏对李氏的憎恶妒忌。
「李氏没生下皇子,为什么皇上还爱她!?我生下了皇子,为什么皇上不爱我!?」
母亲几乎每一日,念着同样怨言。
「我明明比李氏美千百倍!!为什么!!」
母亲一向以玉容为傲,当代第一宫廷诗人,曾赞她国色天香。她天生丽质,少女时便光彩夺目,美貌堪比太祖一生挚爱百花夫人。
的确,母亲倾国倾城。与李氏并立,如同皇妃与下婢,二人姿色天差地别。若父帝是寻常君王,恐怕会耽溺母亲美色,荒废朝政。但父帝却对母亲美貌不屑一顾。
也怪那时条家人微言轻,三千佳丽,任凭父帝随心所欲,仅有花容玉貌,不过路旁之石。
母亲不解父帝真意,执着于自身天姿。坚信只要雕琢美貌,便能赢取父帝之心。同时,一心一意锤炼儿子。寄望于若垂峰成了优秀皇子,自己定能得父帝宠爱。
结局均以失败告终。无论母亲怎样雕饰天赋玉容,父帝一如既往,态度冷淡,无论垂峰怎样文武兼济,大展身手,状况依然如故。
那日听闻立皇长子高善契为太子,母亲勃然大怒。
「都怪你!!都怪你不成器,皇上才不立你为太子!!真会给母亲丢脸!!废物废物废物!!」
母亲用鞭子痛打十四岁的垂峰。垂峰毫不反抗,逆来顺受。这并非他初次被母亲鞭打。
背不顺经书时,写错字时,御前吟不出好诗时,练武不成时,与年长女官亲近时。
或只是母亲心烦意乱时,都会受她狠狠殴打。
垂峰年幼时被母亲鞭打,每每哭着求饶,但长到十四岁,便不再哭泣,不再谢罪。只是沉默着忍受疼痛,忍到母亲消气。
他知道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任他哭喊吵闹,伏地乞怜,母亲也要折磨他出气。
在尖声咒骂儿子,不停挥鞭的母亲脚下,垂峰咬牙切齿。
(我没当上太子,都是母亲的错。)
父帝不会让与李氏敌对者,成为皇太子之母。否则,母亲定愈发轻蔑李氏,至于阴谋陷害,图谋不轨。
立为太子的善契之生母、念氏为李氏友人。念氏恭谨温和,对李氏构不成威胁。正因如此,她诞下的善契得以入主东宫。
但在母亲看来,一切错在垂峰。
垂峰成了亲王,蒙赐简巡国,在都中建起王府,父帝便命其母移居简巡王府。得宠妃嫔,即便儿子独立门户,亦要留在宫中,父帝此举,是将麻烦一脚踢开。这次,母亲也大发雷霆,痛打垂峰。
「都怪你,我才被皇上疏远!!现在,李氏肯定在笑话我吧!!笑我生了皇子,成不了器也一文不值!!」
垂峰早已新伤不断,但母亲的过分打骂,他从未与人商谈。孩童时,他认定母亲生气错在自己,长大后,又以受母亲打骂为耻,守口如瓶。
自然,他对母亲支配的王府避而远之。
从那时起,他与群群阿谀奉承之徒,整日花天酒地。耽溺酒色,借以消愁,又为琐碎争执拔刀伤人,恶评日益堆积。
娶妻纳妾后,他仍极力远离王府。他不愿见母亲。一见,母亲便破口大骂,鞭打垂峰,或是恰恰相反,娇声娇气如此说道。
「快点登上皇位,让母亲安心啊。」
善契践祚成永乾帝后,比垂峰晚生一月的异母弟学律登极成丰始帝后,母亲仍对垂峰即位梦寐以求。
真是痴心妄想。她儿子得十二旈冠冕,可谓毫无希望。
蒙赐的封土——简巡国地处偏僻,国土之中半分沙漠。垂峰这亲王不受重视,不言自明。仿佛是为印证此点,永乾帝驾崩后,父帝不顾皇长子垂峰,指定学律为新帝。垂峰甚至算不上候补。
(母亲还在一天,我就登不上玉座。)
垂峰胸中垒块,常愤懑不平。
自己到底为何降生于世。父帝群臣对他毫无期待,当他本不存在,母亲拿他出气,大加苛待,亲王有名无实,日日碌碌无为,虚度年华。他就是为这而生的吗。
他极想成为别的什么。不是束之高阁的皇帝备品,不是如狗般遭痛打的不成器儿子,而是有生存价值的什么。
当有如饥饿感的愤闷将至极限时——灰龙案发生了。
丰始帝驾崩,令朝廷狼狈周章。丰始帝并无皇子。
群臣窃窃私语,人人揣度太上皇会将十二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