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我要离开这里。」
葵撇头望向车窗外。这时,车子正好开到横跨荒川的佐久良桥。这条荒川南北贯穿秩父市,最后流入东京湾。
他们被关在这座监狱里。明知道这个地方也跟东京───跟外面的世界相连才对,自己却出不去,只能眼巴巴地望著那条荒川。
茜看著葵。她那副眯起眼睛有话想说的表情,倒映在车窗玻璃上。葵依旧抱著双脚,装作没注意到。
「───奇怪?」
往自家的方向爬了一段山路后,茜突然停车。
位在坡道上的某栋房屋前面,停著一辆厢型车。认识的大婶们正把东西堆放在厢型车的货厢里。
茜打开车窗,亲昵地喊了一声「大家好───」,她们随即一同看向这边,笑著回答:「你们回来啦───」
「你们在做什么?」
「今晚的集会,正道叫来太多人了。坐垫和桌子不够用,所以我们现在正要从山口家搬一些过去。」
语毕,大婶们举起手上的坐垫示意,茜见状立刻下车。
「啊,我来帮忙吧。葵,你也快点过来。」
见茜对自己招了招手,葵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然后穿上鞋子。她听从指示,从附近民宅的客房搬出坐垫。一抱起厚厚的旧坐垫,便闻到一股灰尘味与霉味混合起来的臭味。地区的集会平常都是在公民馆举行,这次的出席人数居然多到需要这么多的坐垫,到底是想讨论什么事情呢?
「不好意思喔,耽误你们回家。」
茜一面将折叠桌堆放在厢型车的货厢里,一面愉快地跟其中一名大婶聊天。
「别客气,反正我也要出席集会。」
「对了,小茜,你要吃梨子吗?」
「咦?我要吃我要吃───!」
啊,今晚的饭后甜点会出现梨子吧……葵心想,这时背后有个人对著她说:「真是个好姊姊呢。」
「茜真的是一个好姊姊呢。」
一名大婶抱著坐垫,面带微笑注视著茜。
她眯著眼睛,彷佛是在看著自己的女儿。
「要感谢姊姊喔,小葵。」
笑咪咪地对葵这么说后,大婶便走掉了。葵看著那道似乎毫无半点恶意的背影,内心自然而然冷了下来。
茜是个好姊姊这一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毕竟,自从双亲因车祸去世后,一直都是茜在照顾著葵。每天帮年纪还小的葵做饭的人,是当时就读高中的茜。葵就读高中后,每天像这样开车接送她的人,以及当葵坚决表示高中毕业后要去东京时为她操心的人,也都是茜。无论是本该由父亲来做的事,或是本该由母亲来做的事,全都由茜一肩扛下。
耳边传来茜的笑声。她愉快地跟大婶们聊著天,搬著剩下的坐垫往这边走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要感谢茜。她也明白,周遭的人为何想对她说「要感谢姊姊」这句话。
知道是知道,但───她却不由得想将对方拋来的「要感谢姊姊」这句话,狠狠地一巴掌打下来。
葵不知该如何称呼这样的心情。
多亏众人连忙搬来坐垫与桌子,总算赶在晚上集会开始前做好准备。五十多名町内会的成员挤在公民馆的宽敞和室里,叽哩呱啦的说话声都传到走廊上了。这次的出席人数是平常的一倍以上。
葵将装著热茶的茶杯放在托盘上,然后送到和室里。茜接过托盘,将热茶分送给每个人。每次递茶时茜都会欢快地与对方交谈,而且都会笑到肩膀抖动。即便是索然无味的闲聊,她一样笑得让葵不禁想问「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摆在和室内侧的白板上,写著「第一届音乐之都嘉年华」这几个大字。这次之所以集合这么多人,看样子就是为了这场音乐祭活动。
「哎呀───我还是希望味噌马铃薯的摊位,口味可以多点变化。例如在味噌里加入柚子或七味粉。」
在一片嘈杂声中,这句话清晰地跃入葵的耳中。
中村正道坐在白板旁边,热情地对年长的欧吉桑们发表他的意见。他跟茜同年,今年三十一岁,是市公所观光课的职员。
顺带一提,正道是茜的高中同学。除此之外,他还离过一次婚。
「可是啊,这么做真的能吸引人潮吗?」
某个欧吉桑这么问正道。身穿秩父市公所夹克的正道,张大嘴巴扯开嗓子回答:
「大叔,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啊!这里的观光客都被市区抢走了不是吗,我们得趁这个机会给他们重重一击!」
正道特地站起来,握拳往上一挥。和室里人声鼎沸的热度,自然而然汇聚到正道这边。町内会的成员纷纷看著正道、白板或是发到手上的资料。
「是啊,如果不抓住这个大机会可是我们的损失。毕竟在观光课上班的正道都特意帮忙了。」
坐在正道旁边的男性唱歌似地这么说,周遭的欧吉桑们也七嘴八舌地附和「就是啊」。
正道拥有这方面的才能。虽然他不擅长使唤或领导其他人,却能像一阵狂风般,靠热忱与气势推动大家「做这个吧」、「试试这个吧」,让周遭的人没来由地涌现干劲。
四处分送茶水的茜,看著朗朗高谈的正道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