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欺负茜姊!笨蛋!
十三年前听到的、葵的那声吶喊在脑海中重现。
那孩子当时才四岁。她挥舞双手不断捶打慎之介,边哭边吼:「不准带走茜姊!」
那个时候,怎么做才是正确答案呢?
纷乱无序的思绪,犹如炭炉升起的烟般在店内飘飘荡荡。找不到落地点,只能轻飘飘地四处徘徊。新渡户在远处大笑道:「现场客人吃的喝的,全都由我们买单吧!」整间店顿时欢声四起。这一笔餐费多半是由正道付钱吧,看得出来他的脸都绿了。
不知不觉间,慎之介已来到店外,弯腰扶著膝盖哼哼唧唧。
周围传来说话声。他听到新渡户说:「接下来,我们去续摊吧!」正道则慌忙地寻找下一家店,伴奏乐团的成员顺了顺他的背说:「喂,慎之介,要吐去厕所吐啦!」
「真拿他没办法呢。反正我没喝酒,不如开车送他回去吧。」
他听到了……茜的声音。
新渡户领著伴奏乐团的成员,意气风发地沿著马路步行离去。正道被新渡户勾肩带走,一脸担心地边走边回头瞥向慎之介这边。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茜的车内播放著GODIEGO的〈犍陀罗〉。慎之介坐在副驾驶座上,恍恍惚惚地望著茜那支连接上汽车音响的智慧型手机。
他有种时间不连贯、跳来跳去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才刚坐上车子,此刻却已来到今天下榻的饭店。
「你醒了吗?」
茜握著方向盘问道。传入耳里的〈犍陀罗〉顿时变得清晰。
「我……姑且算是实现梦想了吧。」
什么狗屁梦想。
他在心里臭骂自己。
但是,茜却用一句话轻轻带过。
「真的实现了呢。」
她的语气并不冷淡。不过,慎之介听得出来,这句话并未包含任何情绪。
好残酷。时间真是残酷。
「……你很瞧不起我吧。」
「原来你是这种会发酒疯的人呀。」
不光是酒醉后的丑态。慎之介觉得三十一岁的自己,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遭到否定了。他听到茜说:「没想到三十一岁的你会变成这样。」
「听说你还是单身。你是不是在等我?」
所以,这句话才会脱口而出。
「嗯───是不是在等你喔?应该不算吧。」
茜的语气依然如故。车子驶入饭店的停车场,茜把车停在很靠近门厅的地方。慎之介本想独自走回房间,怎知下了车后脚步却踉踉跄跄,他连忙伸出双手扶著引擎盖。「真受不了你。」他听到了茜的笑声,随后茜便将他的手臂架到自己的肩上。
两人就这样走向慎之介的房间。左半身传来茜的体温,慎之介觉得很怀念。但那并非平心静气、温暖的怀念,而是锐利又冰冷、谴责现在的慎之介似的怀念。
「好啦,到啰。」
茜拿门卡解开门锁。慎之介在她的搀扶下走进房间。茜把门卡放进门边的插槽后,间接照明便自动打开,亮起朦胧的灯光。
这个房间很小。才摆一张小双人床、一张书桌与一台电视,整个房间就塞满了。慎之介的行李则随随便便扔在那里。今天早上离开家门时穿的衣服,也是脱下来后就随便乱扔。一切是那么的死气沉沉。
「你自己走好喔。我现在去拿水过来……」
把慎之介推向床铺后,茜就转身准备走出房间。她应该是想去电梯间的自动贩卖机买水吧。
「相生小姐,我们继续喝吧。」
慎之介倚著系统浴室的门这么说。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身体彷佛不是自己的,感觉很不可思议。
「别说傻话了。」
茜头也不回地拒绝慎之介,然后将手伸向门把。
慎之介攫住那只手。茜的上臂顿时一颤。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正道得意洋洋说著「请自行想像!」的表情,心中燃起了一把无名火。
不光是正道,一切都让他火大。
「好嘛……」
慎之介用另一只手扣住茜的肩膀。手劲大到超出自己的预期,茜的衣服都被他抓出大片皱褶。
茜一句话也没说。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抓紧慎之介的手臂后,身体立即用力一扭。其实她的力气不怎么大,但慎之介却被她轻而易举地甩开,整个人摔在地上。刚才抓她手臂的那只手掌,以及撞到地板的背部,皆感到一阵冰冷的疼痛。
茜默默无言地俯视著他。
「搞什么嘛。」
也不知道是懊恼、丢脸,还是觉得悲惨,话语径自脱口而出。
「都这把年纪了,别装模作样啦。」
自己真是个烂人,他想。
「你是说认真的吗?」
「有什么关系,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