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同学?」
「————」
「夕同学。」
韭本刘生叫了夕两次,他才回过神来。
「啊……呃,我没事。」
「是吗……站着不动很冷呢。」
夕「啊」的一声,连忙表示:
「抱歉,我们走吧。走这边。」
两人再度迈开步伐,夕走在韭本刘生前面……怎么办?他心想。不好,现在这样怎么办?胸口变得好热,完全感觉不到丝毫寒冷,但他的指尖却在发颤,必须紧紧握住奶茶的保特瓶才可以抑制颤抖。
——好开心。
夕开心得不得了,甚至到了自己都感觉惊讶的地步。因为韭本刘生说不是自己与父亲流着相同的血液,而是他们有着相似的意志。
而且说这句话的不是原本便认识自己的人,而是今天第一次碰到的人,对方还是职业导演和剧作家,无庸置疑拥有能够看穿「作品」本质的眼光。而且像韭本刘生这样的人还表示夕的作品「感觉还不赖」,虽说里面可能有点恭维的成分……
夕开口说话,不过没转头看向走在身后的韭本刘生。
「…………韭本先生……」
他知道这个问题很蠢,却不受控制就是想问问看。
「您为什么会……会当导演和剧作家?啊,不,我想您平常应该有接触很多方面的工作,怎么说,您选择以此为专业……」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一行很有趣。」
他考虑了一下才回答,口气中不带嘲笑夕这个问题的成分。
「我父亲有一个嗜好是看舞台剧,所以我从以前就很喜欢戏剧……后来因为也喜欢电影,想说碰一下也好,便接触那一类的作品。曾几何时我开始写起剧本,思考一部戏该怎么导。国中校庆时我和同学一起演了戏,上高中后加入戏剧社……或许是因为一直觉得很好玩,我有了继续下去的念头,一想到进入社会开始上班以后,我可能不再有时间沉浸在电影戏剧里……你知道reality bites这个单字吗?意思是人会被现实生活拖住,不再有空闲…………不。」
韭本刘生否定自己的话,重新表示:
「好像不只那样,那只是其中一个因素,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我那个时候应该是觉得,我到不了吧。」
走到公寓前面,夕停下脚步。
他下定决心转过头问:
「到……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比较好……和同伴们打打闹闹创作戏剧很快乐,快乐到我愿意永远继续下去。可是当我浮现愈多灵感,想做的事愈来愈多时,我开始碰上困难……只凭那里,只凭着社团的成员,无法呈现我的灵光乍现……当一切都恰到好处时,我相信我们能瞬间见到无以伦比的美丽,甚至是上帝。只凭我的剧本和导戏,而没有愿意配合的演员,绝不可能到达那样的境界。」
夕觉得他会说出这番话,并不是因为酒醉之故。
韭本刘生看出夕问问题时的认真,也很真诚地回答……
「有些情况下,这只是单纯手腕高低的问题,但当时的我心想要是对方……我指的是演员,如果对方和我没有一样的目标,就绝对到不了那个境界。该说是觉悟吗?或者该说是想要和我追求同样效果的……态度吧。比方说像叶奈子那样,搞不好小花也是一样,不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方面,我都需要能让我毫无保留发挥出灵感的同伴,这才是我想要的地方……
但在大家只将演戏当成娱乐嗜好的情况下,我身边没有那样的人,也看不见那样的瞬间。不,正确来说是有那样的人,也有那样的瞬间……但对方不愿继续走下去,那瞬间也持续不久,这是我的切身体会。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那样的人——我指的是能做好觉悟,不论我想到什么破天荒的点子都愿意全力配合的人,迟早都会带着那分觉悟努力走进专业的世界。不过他们非得到这个世界来的理由可能和我相同,也可能不一样,总之各自有不同的情况……
只凭着兴趣从事舞台戏,或许也有可能获得一两次的大成功,有时就是会起一些不可思议的化学变化,业余人士偶尔也有超越所谓专业集团的瞬间,但那只是偶然的一次……只存在于某些特定的时间与空间之下……我过去和同伴们在打打闹闹之间意外感受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它带来的快乐远超过其他一切,让我个人希望能不断获得。但想不断追求那种感觉,我就只能进入职业的世界,实力当然是一个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只有在那里才遇得到已经有所觉悟,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惜舍弃一切的人,以及明明已经付出超乎寻常的努力却不觉得那是努力的人。我也一样,有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惜舍弃任何一切』的觉悟。这个世界不好混,即使你知道可能会遇到很多肮脏和不讲理的事情——」
韭本刘生说到这里,似乎发现自己说得太过认真,于是笑了笑,像个孩子一样吐出舌头。但从他坚定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在很久以前也曾碰上并超越夕此刻遇到的烦恼,那是成年人特有的眼神。夕察觉自己正因为韭本刘生的那分坚定不移,感受到一股无法自已的热血沸腾。
——……我……
——也跟爸爸,还有这个人一样………………
韭本刘生温和一笑,把手放在站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口的夕头上。
「不过我刚刚说的都是我自己的情况。吃我们这行饭的,还有更多正一边做别的工作一边努力想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每个人不管是动机、理由和想法之类的,其实统统都不一样……你家在这栋公寓里吗?我们进去吧,现在就算喝着咖啡,我还是觉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