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了吗?」
「嗯,对。」
幸磨瞪大了眼睛,正面凝视栞菜的表情。她的脸色既没发红也没发青,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稍微躲开幸磨的视线。上次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以为幸磨会因此责备她吧,低着头盯住地面。
「我一直都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父亲的死讯也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
实际上,栞菜一直信以为真。直到约莫十年前,风马的妻子临终时,才将栞菜叫来,告诉她父亲还活着的事实。
「老夫人说,如果我想见他的话,只要拜托风马老爷就行了;说他会帮我转达。另外,如果我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就去找巴流的总管先生。」
「可是,你却没有那么做?」
「也不是特别想见他。」
栞菜为难地耸耸肩。
「为什么?没有父亲在身边,难道不觉得孤单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身边有许多像父亲一样的长辈在,所以并不特别觉得……」
「可是,在来友卫家前,你一直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吧?」
「是啊,是这样没错。」
「父亲不在身边,难道你不曾因此被人嘲笑或欺负,留下不好的回忆吗?」
「被欺负……被谁?」
栞菜歪头凝望天花板,回忆自己的孩提时代。不久后,她轻声笑了。
「不,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孩子这么不要命吧?」
幸磨想起刚才道场内的光景。要是有哪个孩子敢嘲笑或欺负栞菜,肯定等着收她下的战帖。或许自己不该多问的,但是,她也未免太淡然了。
「难道说,你还恨他吗?恨他丢下你母亲。」
「怎么会,我一点也不恨他。母亲从来没说过一次父亲的坏话,她总是骄傲地说,父亲是个帅气温柔又了不起的茶人,我对他只留下好印象。」
「既然如此,怎么不想当面和他说说话呢?」「身为女儿,不都是依恋父亲的吗?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忍耐呢?」面对幸磨一迭连声的追问,栞菜报以沉稳的笑容,握住幸磨的双手。
「今出川老师应该很喜欢令尊吧。如果令尊不在了,你一定会非常寂寞。不过,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父亲,或许连想觉得寂寞都没办法。途中忽然出现了父亲,总觉得反而伤脑筋呢。世界上有很多孩子因为各种苦衷而没有父母,就算没有父母,小孩子自会有办法健健康康长大,不用担心。」
「怎么反过来安慰起我了……」
「或许我的母亲独自扶养我,确实多多少少吃了些苦头。不过后来回想起来,老夫人应该暗中帮了她不少忙,所以我连一次也不曾认为自己的童年凄惨。母亲比任何人的母亲都年轻美丽又温柔,我为此而骄傲,觉得自己非常幸福。来到友卫家后,不但见到亲生外公,他还把无法给母亲的疼爱都倾注在我身上、慈爱有加。风马老爷和老夫人也很疼我,秀马老爷娶了公子夫人后,我就像多了游马少爷和行马少爷两个弟弟,每天过着热闹开心的日子。更幸运的是,现在还能觅得今出川老师这样出色的人生伴侣,我如今幸福圆满,什么都不缺,反倒因此不安起来了呢。老实说,现在亲生父亲突然出现,只会让我觉得很麻烦,器量狭小的我实在无法思考这么多。」
「哎呀,原来是这样。」毕竟这几天来,幸磨一直为这件事烦恼苦思,不由得对这样的结果大感意外。看来,亲生父亲是不是鼎鼎大名的巴流掌门,栞菜根本完全不在乎。西斜的强烈日晒从没有窗帘的窗户射进屋内。一身袴裙,端坐在空旷套房中央的栞菜,双眼直视着幸磨微笑。
这么说来,那时候也是吗?过去,在幸磨家举行赏枫茶会时,巴家的奈弥子也在场,栞菜郑而重之地对她行礼如仪。当时的她,早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妹妹了吧。只不过对方是元配之女,自己却连庶出都谈不上。
「是啊,不可否认当时确实有想到。毕竟,身边虽然有许多能取代父亲或弟弟的人,妹妹对我而言却是相当新鲜,也有点高兴——虽然我或许没有资格拥有奈弥子小姐这样的妹妹。没记错的话,那时老师你也说过吧,说奈弥子小姐是京都的大和抚子,在我听来,那简直就像在暗指我不过是芒花之类的野草。」
「芒花啊……」
幸磨稀奇地盯着栞菜难得露出的赌气表情。
「……或许吧。随便乱摘芒花的话,可是会被割伤手的。和你或许真有几分相像。」
栞菜沮丧地说:「反正我就是这种人。」
「可是,有时明知会被割伤手,男人也想拥有满满一束芒花喔。」
这句话说完的同时,幸磨已用力一拉栞菜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你也差不多该停止叫我『老师』了吧?」
直到太阳完全西沉为止,两人花了比想像中还长的时间,眺望着西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