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茶道少主上山修行 逆风向前,粗茶一服! 逆雪向前,粗茶一服 第一章 如月之深夜品茶

天,一点一点积了上来。

  幸磨前往东京车站迎接父母,但是和父亲一起从新干线下车的却不是母亲,而是与自己差了一段年龄的姐姐。原来,几天前疑似感冒的母亲证实罹患流感,这种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出远门,在众人劝说之下,今天早上终于决定放弃参加订婚仪式。

  「她自己是很想来,可是来了会给人家添麻烦吧。京都也从昨天开始积雪,变得很冷了呀,大概因为这样,她也提不起劲了。记得一定要向对方家人说明致意啊。」

  说着,姐姐瞄了一眼幸磨的穿着,反过来挑剔起他那身和服短外褂加围巾的朴素打扮。

  「小幸,你该不是打算穿得这么『随便』吧?这里可是东京哪,穿这样肯定会被当成『东西屋(注:身穿传统服饰,带着乐队在路上行走,为商家宣传的街头艺人。)』。」

  订婚仪式在傍晚举行,幸磨当然是打算先回饭店换装再过去。

  「哎呀,姐姐,东京人可不说『东西屋』喔,这里的人都说『叮咚屋』(注:关东、关西两地对「东西屋」的发音不同。)。」

  「那不是更丢脸了吗?爸,你也说他两句嘛。订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能当儿戏。」

  然而,父亲却不当一回事,一边调整角袖和服的衣襟,一边自暴自弃地说:

  「随便他吧,要是搞砸了亲事,那不是正好。」

  然而,幸磨今天无论如何都打算穿广袖和服去。做了相当程度的让步后,最后决定穿格衣(注;和服形式的一种,原为皇宫中的服饰,现代则多为神社工作人员的穿着。)。以形式来说,格衣比和服短外褂只稍微豪华一点,即使如此,衣袖的长度还是超过手臂长度足足有两幅(注:幅为和服布料的丈量单位,一幅是三七·八公分。)之长。加上挽袖的系带、布料上的「有职纹样(注:平安时代以降,贵族衣饰上使用的花纹图案。)」,若是穿上它走在路上,擦身而过的行人里,十个有九个会回头看。订婚仪式上,幸磨打算穿白色小袖配浅黄绿色的格衣,再用深紫色的差袴(注:又称「指袴」。日本古代贵族本来穿的是下摆较长、裤脚要用绳子绑在脚踝处的「指贯」,后经过简化,发展出下摆较短、不用束起来的差袴。)加强重点。昨天晚上就把整套衣饰挂在饭店房里了。

  格衣有立涌纹样(注:日本传统纹样的一种,多为直立曲线。)打底,胸前的衣纽与菊缀等配件则染成红紫色。深紫色的差袴上有白色的唐花大圆织纹。上回来提亲时,穿的是仅背上缀有家徽的一纹和服,气势深受那群黑纹袴裤(注:武道家的常用服饰。)军团压倒,因此这次幸磨在服装上也更加用心。

  「打个电话给妈吧,问候一下身体状况,让她多少宽慰一些。」

  才刚抵达饭店就被姐姐这么提醒,幸磨也听话地给留在家中的母亲打电话。今出川家喜爱喝茶的只有母亲与幸磨,今天订婚仪式后的闲谈茶会,原本一直是母亲此行最期待的事。

  「武道之家的茶,不知道水准怎么样呢?」

  其实这也是她担心的众多事项之一,今天得了流感不能来,倒不知该说是福是祸。

  处理了一会儿琐事,出发的时间到了。今出川家亲子三人将行李放进计程车行李箱,手上抱着包袱离开饭店。雪依然静静飘落,缓和了几许都会喧嚣,连汽车喇叭声听来都黯淡了些。来到和歌曲中描述的景色还有一段差距的隅田川,过了桥后,计程车开进旧市街窄小的道路。

  「这里好多寺庙啊。」

  姐姐望向窗外,发出惊讶的低喃。游马第一次到京都时,也曾讶异于京都寺院之多,事实上这附近的寺院密度并不亚于京都。

  「总觉得有些地方和京都很像呢。」

  细窄的道路两侧是两排相对的长屋,玄关前的小空地上种着不知名的花,不知从哪里窜出的猫横过视野,脚掌肉球在路面积雪上留下点点足迹。

  「就是这里了。」

  司机停下车这么说。绵延的寺院土墙中断在猫咪身影消失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褪色的木板墙与道场正面的冠木门。

  「好有威严的房子啊。」

  抱着包袱的姐姐,连人带伞地向后仰头,望向「坂东巴流道场」的招牌。

  进门处的院子里有棵松树,长长的树枝朝马路的方向延伸,从门上探出头来。针状松叶上的积雪,仿佛提醒着人们今日空气有多冷冽。松树左侧的路似乎通往道场,两个身穿制服的少年大概是刚结束练习,正背着武道服的袋子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前的幸磨那一身打扮,不由得愕然止步,又迅速敬礼离去。

  站在姐姐撑的伞下,幸磨从行李箱里取出大件行李,和司机一起搬到玄关口。与少年们出来时相反方向的右侧通路,通往友卫一家住的房舍。按照风马的说法,是二次大战后在一片焦土上临时搭建的简陋建筑,即使如此,依然平安无事地住到今日。

  迎出玄关口来的是掌门夫人公子,接过三人手中被雪濡湿的围巾和大衣,略做寒暄之后,便将三人请到一间宽敞的和室,这也是平常作为客厅使用的房间。

  「请容我借壁龛一用。」

  不管怎么说,聘礼得先摆好,否则订婚仪式无法开始。幸磨摊开事先准备的红色毛毯,从大箱子中取出丸三宝(注:三宝为高脚台状的日式传统容器,圆形者称为丸三宝。)的各个部分,再一一组装起来。姐姐一边看聘礼专卖店的人写的说明,一边小声发出指示;父亲则走到壁龛前,刻意取出老花眼镜端详挂在上面的应举落款,再抬头环视天花板——上面没有特别华丽的装潢,只在两柱间的横板上嵌着一块留下烧焦痕迹的镂空浮雕板。

  「这样就行了吧。」

  壁龛上摆设好熨斗(注:日本喜庆时的贡品或礼品上的装饰,会用色纸折成象征长寿的鲍鱼形状(六角形或五角形)。)、末广对扇(注:「末广」两字在日文中既是扇子别称,也有愈来愈繁荣之意,末广扇上带着「希望这家愈来愈发达」的祈愿。)、称为「带地料」的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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