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的前一天,许多情侣会借口参观屏风祭,出门走走看看。游马也知道,这是京都特有的约会行程之一,因此虽然还是大白天,他也不免有些踌躇。
「要是知道我和小翠在宵山这天一起散步,阿哲先生会不会又来揍我啊。」
「……又?」
春天时哲哉跑到比睿山揍了游马的事,小翠当然不知道。听了说明之后,她叹了一口气。
「阿哲是笨蛋吗?」
说这句话时的她,依然有气无力。
越过堀川通,进入鉾町(注:负责维护照料在京都只园祭巡行山鉾的町,东西分布范围约为乌丸通至油小路通,南北则从姐小路通到四条通。只园祭时,山鉾会先停在所属鉾町展示。)时,突然有一群山伏从路边出现。那一行人额头上绑着黑色头巾、披着彩球似的袈裟,跨着大步朝新町通方向走下去。沿着他们前进的方向,一路上高高悬挂着许多将灯笼排列成棋子形的「竿灯」,尽头则有一座高大的红色曳山车(注:祭典时,装饰了机关人偶、木雕、灯笼等的彩车。)。
整个只园祭大约会出动三十多座曳山车。其中,形体比其他大上许多、车顶竖立一根长矛的就称为「鉾」;形体较小,从前都由人力抬动的就称为「山」。这些曳山车每年都以抽签方式决定巡行的顺序。现在耸立在游马面前的,是大得近乎「鉾」的「山」。
「那是『南观音山』嘛。它不用抽签,每年一定是巡行队伍的殿后曳山车。这么说来,今天晚上有『暴走观音』呢。」
原本乘放在「南观音山」里的观音本尊神像,不知为何被小心翼翼地抱出山车外,用布条一圈圈缠绕、紧缚在轿台上,准备举行激烈的抬轿巡行。
「举行的时间是半夜唷,小时候,曾被爸爸带去看过一次,观音像缠得像木乃伊,看起来好吓人。还记得人家都吓哭了呢。」
小翠嘴上说着,脚却朝相反方向走去,差点跟着山伏走的游马急忙掉头。一转身,才发现前方呈现一幅宛如镜像的光景,原来是「北观音山」。
小翠避开山车,往路边靠近,指着路旁人家挂在屋檐下的大灯笼说:
「八坂神社的御神纹,图案很像小黄瓜剖面吧?听说鉾町的人们在祭典期间都会吃小黄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比起这形似小黄瓜的木瓜纹,游马的眼睛更被后方的左三巴纹吸引。那是与坂东巴流家纹相同的御神纹。排成棋形的每一个灯笼上,都不厌其烦地画着这个图样。灯笼总共有四、五十个吧,就连巴流举行活动时,游马都未曾一次看过这么多家纹。
受到眼前的光景震慑,不由得挪开目光,正好看见小翠从刚才手指的灯笼下钻过,跑进别人家玄关。「您好——」用她那歌唱般的独特腔调向对方打招呼,态度自然得像来到熟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人都能随意进入,但那游马第一次听到时甚至感觉三半规管受到损伤的京都口音,仿佛是京都当地居民用来判断同胞的暗语,小翠亦顺利被邀请入内。游马跟上前去时,她已经坐在地上的网代藤席上,目光紧盯着应是狩野派画风的画屏,口里轻声低喃:
「阿哲他啊,去相亲了。」
还以为她是要解说屏风,游马瞬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愣了半晌才发出惊呼:
「阿哲先生?所以小翠拒绝他的求婚了吗?」
小翠不明所以然地扭过脖子,抬头看着游马。
「人家没有被他求婚过啊?」
「他有吧!」
至少,从前年夏天起,也就是游马到京都来的那时起,哲哉只要一看到小翠,就会向她求婚。只是小翠从没当真,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才没有呢。人家不知道那种事啦。」
无视傻眼的游马,小翠将屋内的摆饰全部欣赏一遍后,换上列若两人的表情,对那户人家鞠躬道谢后,又兀自走下玄关。一回到屋外,她又立刻恢复不悦的表情。
来到隔壁人家,这次没有进屋,只从窗外往内窥探。那里也铺着麦芽糖色的网代藤席,上面再铺上一条波斯风格的大绒毯,金色屏风前挂着古色古香的能乐服装。站在发出「Oh,beautiful!」之类的惊呼、正在用录影机拍摄的红发洋人身边,游马问:「如果那不是求婚是什么?又不是拍连续剧,难道真要哲哉突然拿出订婚戒指才懂吗?」
「人家又没有那么说。可是,人家才二十岁耶,为什么非得一直被逼着结婚不可啊?」
这么说也是有道理。游马和小翠同年,也认为结婚是和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相较之下,年仅十三岁就宣布婚约的弟弟才是不正常。
「话说回来,谁知道阿哲说那些话有多认真哪。说不定只要是女人,他谁都可以啊。所以才会像这样跑去相亲吧。听说对方是神户大学教授千金唷。这也难怪啦,和榻榻米店的女儿比起来,当然是知识分子的千金好多了吧。再说,他崇拜的奈弥子小姐也结婚了。可是,就算要去相亲,就不能挑其他地方去吗?为什么偏偏要去神户的饭店呢?明明以前老是约人家一起去那个地方看夜景,这么做是故意要刺激人家吧?你说是不是?喂,你笑什么啦,小东!」
为了掩饰不了因窃笑而抖动的肩膀,游马只好率先往前走。过了几户人家再往里看,这家人讲究地在屋里插了华丽的花。不经意地,瞥见小翠倒映在窗玻璃上、气鼓鼓的表情。
「哎呀,不是嘛。小翠你,真不知该说是太好懂还是太可爱,只要一遇到和阿哲先生有关的事,你马上就认真起来。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变成熟了,没想到一点都没变呀。何不在他面前老实坦承喜欢他就好了呢?」
事实上,小翠对和游马有关的事也是马上认真起来,就是因为这样,哲哉上次才会生气。不过,不怒而笑的游马也教她有点火大。
「人家真的喜欢阿哲吗?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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