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茶道少主上山修行 逆风向前,粗茶一服! 第六章 蟠十色苎环之段

  一辆货车正停在位于代代木的某栋女生宿舍前,车身上印着黑体的「坊城不动产」几个字。

  在不动产这一行,每年三月底是签约期,想当然耳,随时都可能须要假日加班。在这工作压力默默加重的时期,哲哉好不容易拜托身边所有同事帮忙,才终于取得休假到东京接小翠回京都。

  榻榻米行的女儿小翠,高中毕业后努力说服了不甚情愿的父母,如愿进入东京的音乐学校就读。原本说为了升上专科、这三年都不会返乡,但她花了两年修完所有课程后,还是决定搬回京都。对于她这样的心境变化,哲哉很是高兴,没人拜托就自愿负起到东京帮她搬运行李的任务;前一天明明很晚才下班,仍一下班就从京都出发,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奔驰。当他抵达东京小翠的宿舍前时天还没亮,由于不好意思在这种时间拜访女生宿舍,更不可能要求小翠让自己睡在房间里;只好不顾附近邻居异样的眼光,将椅背放平,在车子里过夜。当小翠起床后提着垃圾袋走出大门发现货车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之后的事了。

  「什么嘛,是阿哲啊,到了怎么不跟我说呢?」

  「不,我怕吵醒你就不好意思了,毕竟这是你东京生活的最后一个早晨哪,我希望能让你好好休息,不要留下遗憾。」

  「阿哲真是怪人。」

  接下来,两人一起将棉被和衣物收纳箱等堆上货车,再把空下来的房间打扫干净,把钥匙还给管理员。花了两、三个小时做完这些事之后,尽管有点累,哲哉的心情却非常好,载着坐在身边的小翠朝京都出发。

  「那个女生是不是叫佐保?就是幸磨先生的学生,她来打过招呼了吗?」

  哲哉找了个话题问小翠。

  佐保今年春天即将到东京上大学,拜托小翠帮忙,让她住进这间女生宿舍;如果可以住进来,佐保的父母也会比较放心。小翠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反正自己已经要搬走了,干脆让她住进同一间的房间;这么一来,说不定还能视情况留下几件大型家具。

  「嗯,来过了。一放榜确定考上后,她就马上和我联络了。四月一号就是开学日,所以明天就要搬过来了。」

  「所以你才扫得那么仔细啊。」

  「嗯,要是房间太脏岂不丢人。那个女生可厉害了,大学联考在三十三间堂射箭大赛那天举行,但是她为了看比赛,竟然放弃考试呢。上国立大学的机会就这样没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结果,佐保将志愿大学改成东京的私立学校,而且是由栞菜负责指导弓道社的大学。她告诉父母,要在这里用四年的时间好好钻研弓道,花了一番工夫才考进来。

  「看来她真的很热爱弓道呢。」

  「阿哲……不是这样的。她爱的是小东啦。她眼里只有小东,看着他时的表情也哀怨得不得了呢。」

  「喔,对耶,那天你也去看了通矢。」

  一月中旬那天,由于小翠刚好要面试一个在京都的工作,也为了参加成人式,所以就干脆留在京都。游马的母亲来向志乃打招呼时,提到隔天儿子要去参加通矢的事。小翠虽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却只在电视新闻里看过通矢比赛,既然下午才要面试,不如趁早上到三十三间堂去亲眼瞧瞧。寺院境内人多拥挤,也不知道游马在哪里,好不容易找到他时,只见他身边围绕着家人和佐保,小翠还来不及开口叫他,就又不见了人影。

  不过一旦比赛开始,原先围着游马的一行人立刻抢占箭道对面最前排的位子,所以只要从中找到那个穿深蓝色制服裙的少女,就知道游马人在哪了。因为她的眼神永远只对着游马,似乎连一瞬都不想错失他的身影。那将手帕紧紧捏在胸前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热恋中的少女。与其说她深深陶醉其中,不如说她随时都可能哭出来,那副表情烙印在小翠脑海中。她一定爱得心都痛了吧。

  「年轻真好啊。」

  「说什么傻话,小翠你也才二十岁啊。」

  「是已经二十岁了。人家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二十岁的一天啊,已经算是欧巴桑了吧?完全输给那个女生了。她来找人家商量宿舍的事时也是,满嘴都是小东。只要一提到小东,眼睛马上变得湿湿亮亮,就连同性的我看在眼里,都觉得实在透明美丽。被那种眼神凝视,小东一定会怦然心动吧。」

  听见小翠轻声叹了一口气,哲哉偷偷瞄了坐在副驾驶座的她一眼。

  「怎么,我听起来倒觉得小翠你从刚才开始就满嘴都是游马同学啊?」

  「你在乱讲什么,人家说的是佐保的事才对吧。唉,你不觉得上帝很不公平吗?佐保才十几岁,喜欢小东的心意也是那么美丽又纯粹。可是,那都是因为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个拥有高明箭术的小东吧。而人家呢,第一次见到的,却是个明明连吉他都不大会弹、态度倒是很高傲的厚脸皮穷光蛋小东。更别说他连名字都不肯好好告诉人家了。佐保认识的是个叫作『友卫游马』的人,人家认识的却是『东友卫』;这谁啊?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嘛,蠢毙了。」

  「哎呀,那个人一定也有他的苦衷,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说起来,将游马带到京都的人是小翠,拜托父母让无处可去的他暂时住在家里的人也是小翠。然而,他对这样的她不但使用假名,也不曾表明真正的身分。等到真相大白之后,小翠也从没自他嘴里听到一句正式的道歉,只有气氛变得很尴尬而已。

  「阿哲,你倒是很体谅他嘛,马上就改口叫『游马同学h了。」

  「毕竟只是拿掉浊音的两点而已呀(注:以日语假名标记来说,小东(azuma/ぁずま)和游马(asuma/ぁすま)的发音相比,只多了两个浊点。)。」

  「人家就没办法。小东就是小东,是那个爱说谎又随便、个性差到不行的小东。阿哲,你应该不知道吧,第一次见到小东那天,同样是行驶在高速公路往京都的车上,小东竟然对人家说:『因为听起来很恶心,你可不可以不要讲话。』人家只是很普通地开心聊天而已,竟然说人家的讲话方式慢条斯理、很恶心。为什么人家非得被初次见面的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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