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茶道少主上山修行 逆风向前,粗茶一服! 第四章 三十三间堂柳由来之段

>   一边这么纠正,公子也一边重新体认到,或许不该再对已经成年的儿子说这些话了。总之,光是能听到他那么说,这趟京都行似乎就已值得了。公子带着愉悦的心情步向本堂。

  「师父的妈妈好像女明星喔!」

  「哪里像啊?对了,你妈今天不来吗?」

  「嗯,她会乖乖看家。」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令游马不禁觉得好笑。

  因为栞菜问「差不多该来试着拉弓了吧」,游马便在寺院境内空手拉了几次弓给栞菜看。不知是否受到湿度影响,弓本身的弯曲度及弓弦的张力,都和在山上练习时有着微妙差异。为什么连这么小的差异都能感觉到,游马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了调整这微小的不协调感,游马将全副神经集中在四肢与头部,过了一会儿,睽违许久的人群带来的躁动不安、看见佐保时心中因回忆而漾起的暖意,以及那股始终困扰游马、难以言喻的焦虑……一切的一切都静静远离,身体状态仿佛回到花了整个冬天适应的那座小山谷。杉树的味道在鼻孔里苏醒,耳边似乎听见树梢枝叶擦动的声音。

  不久之后,女大学生的示范表演结束,男生组的比赛也开始了。游马正要往休息室移动,伊织也不屈不挠地提起行李跟了上来。说是休息室,其实只是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面早已放满行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空地坐下。伊织抱着游马的大衣与围巾,站在他的面前说:

  「师父,你不冷吗?我都冷得牙齿打颤了!」

  仔细一看,他真的冷得牙齿格格作响。游马从伊织手中轻轻取下自己的围巾,再将围巾缠绕在他已经穿得层层叠叠的衣物上。

  「有这么冷吗?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城里果然比山上温暖多了呢。」

  「山上还要更冷吗?」

  「倒也不是,老头说今年没积什么雪,和往常比起来好过多了。不过,你听说过瀑布修行吗?就是不穿衣服站在瀑布下,让瀑布的水打在身上。就连夏天都很冷了,可想而知在这种严冬里会怎样吧?上次啊,天气冷得连瀑布都结冰了,我还在想,水结成冰柱就淋不下来了,没想到冰柱忽然断裂,像冰刀一样掉下来,差点没死在那里。哎,或许是因为待过那种地方,对冷的感觉已经麻痹了也说不定。」

  周遭的学生们对着手指哈气,试图带来一点温度,一听到游马说的话,好不容易焐暖的手指就又冻僵了。老实说,做瀑布修行的主要是峰男,游马只有几次因为怎么也逃不掉,才被抓去作陪而已。而且,打从峰男感冒卧床之后,也已经很久没去了。不过,就不要说得太复杂好了。

  「喂,你刚才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坐在游马身边、剃平头的男生问。

  「我师父现在住在山里修行呢。」

  伊织洋洋得意地代为回答。

  「修行?弓道的修行吗?」

  「才不只弓呢,还有剑道。我师父要继承家业,才不会输给你们这些东京人。而我呢,就是他的大弟子,唔哇哇……」

  游马伸手捂住伊织的嘴巴。

  「你在说什么啊,我还不是东京人。」

  「啊,对喔!」

  「你把话说得这么满,等会儿要是射偏了岂不是很逊。」

  「会射偏吗?」

  游马叹了一口气。

  「你都把我捧成这样了,我怎么能射偏呢?」

  「那不就好了?」

  「你打算百发百中啊?真有自信。」

  剃平头的男生露出温和的笑容,背后却有另外一些人故意挖苦地问:「真的假的。」一样是射箭的人,却是各种类型都有呢。有剃平头、穿着白色弓道服配深蓝袴裤,颇具昭和气质的青年型;也有蓄长发、穿和服,不知为何将袴裤腰板拉到不能再低的位置、拖着下摆走路的无赖型;或是与穿振袖和服的女生排在一起,差点就这样随她们走上观礼台的纨裤子弟型。不管哪一型,今天这场射箭大赛虽然名为「大的大赛」,但与其说是竞技,还不如说祭典的性质更浓厚。对众人而言,在佛前献上「一手」——也就是两箭——作为满二十岁的纪念,才是他们参加这场大赛的主要意义;因此,多数人都带着随性态度,毕竟谁都不认为自己能在没怎么练习的状况下,用冻僵的手射中那么远的箭靶。射中也只能说是侥幸。

  在这当中,当然也有少数毫不掩饰斗志的参赛者,而且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套独门攻略法,有的不断抚摸自己的弓,有的不时举起弓来摆出架势,也有人四处走动、对太过漫长的等待时间感到不耐烦。这些人之所以用在意的眼光偷瞄游马,或许是因为无论那瘦削的脸颊也好,完全不加修饰的一头乱发也好,他身上散发出与这群大学生截然不同的氛围。看似一个人来参赛,却又气定神闲地和一个小学生交谈,言谈中更扬言「百发百中」,刺激着这些参赛者的神经。继承家业?家业是什么?掌门人又怎样?他们虽然都在心里这么想,却又不愿被人发现自己这么想,纷纷竖起耳朵偷听剃平头的青年肆无忌惮地问出更多情报。

  难以置信的是,游马很冷静。已经很久没参加射箭大赛,又是第一次尝试挑战这种远距离箭靶。虽然对胜利并无执著,也不曾燃起熊熊斗志,却莫名地充满自信,无论伊织说什么、周围的视线如何,他都不怎么在意。看到大家在弓道服上围围巾,有人甚至披上连帽大衣,冷得在原地小踏步,游马却几乎不觉得冷。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游马不禁这么怀疑起来,试着用手摸了摸额头,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游马有种只有自己被泡泡般的透明薄膜包起来的感觉,视野是说不出的透明舒适。

  接下来,仿佛没完没了似地等了一个小时,跟着众人按号码排队、一步步向前移动。过程中,伊织因为不是射手所以被请了出去。这么一来,游马自然开始听见周遭说话的内容。由于来自同一所大学射箭社的参赛者多半成群聚集,即使彼此都是男生,还是喧闹得很。游马听着他们闲聊,有人说「大赛明明只限今年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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