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茶道少主上山修行 逆风向前,粗茶一服! 第三章 越谷百射之段

谷」,那下面流过一条小河,上方则架着一座吊桥。游马从这座吊桥略往下走,在一棵杉树上用捆绑东西的绳子打了一个结,剩下的绳子则带着过桥,也就是往溪谷上方走,边走边用绳子量出刚好六十公尺的距离。接着,他将带来的榻榻米立在杉树前,再在绳子的另一端做出自己站的定位。这种布置,是为了隔着山谷射箭;因为不会有人在空中行走,箭只要从山谷上方飞过,就不用担心误伤他人。但是当他对阿闍梨这么说明时,却被他纠正:「虽然没有人,说不定会有天狗经过。」因为天狗是会飞的。

  「喔,对了。要是看到的话,能不能抓一只回来。」

  「抓什么?」

  「天狗啊。乌天狗,外型是黑色的,动作很快。」

  这或许是老师独特的玩笑吧,游马只是听听就算了。这人最教人受不了的地方,就是老说一些不好笑的笑话,不然就是毫无意义地挖苦人,缺乏幽默感。

  搬榻榻米那天,游马做了饭团和腌渍萝卜给老师吃,两个年轻人则吃烤牛排。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的肉,对吃惯素食者的鼻子来说,肉味或许还是太过强烈,加上寺里过去从未飘散过的油烟,惊动了阿闍梨出房来查看。当他来到库院时,只见两个年轻人忘我地大啖烤肉,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令他惊愕得好一阵子说不出话。

  阿闍梨当场盘腿坐地,嘴里喃喃念诵起经文。过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下来,睁开一只眼睛,看见两个年轻人正紧盯着自己。

  「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地狱图。」

  他念诵的经文是《观普贤经》,因为内容,有时也被称为《忏悔经》。

  「我是在祈求神佛宽恕你们造的恶业。真是无可救药之人啊,竟然在这里吃肉,你们到底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不能吃肉吗?」

  「当然。」

  「为什么?」

  「你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吗?为了你们要吃肉,就必须杀生。」

  「我可没杀。」

  「总有人代替你们杀了吧。没有人吃,就不会有杀生。」

  「可是,不吃肉没有体力啊。」

  「那只是欲望的借口罢了。以前的日本人几乎不吃肉的。」

  「就算不吃肉,也会吃蔬菜水果吧?难道杀植物的生命就没关系吗?」

  这么一说,阿闍梨略略睁大了眼睛,望着游马:

  「没想到你这个原本连白萝卜收成季节都不知道的人,竟然变得这么奸巧,该说来这里之后还是有所成长了吗?」

  「啊,你想岔开话题吗!」

  「不是这样的。所谓『山川草木悉皆成佛』,草木之中都有佛性,这是密宗的根本。当然,也有人断绝五谷,只吃树上落下的果实。因为只要留下种子,就算不上杀生夺命。这又称作『木食』,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在宇宙之中,人类应该拥有什么样的生命,这是个看似简单却很不容易解答的问题。不断思考这个问题、希望得出答案的,就是天台宗的学问僧。说比睿山整座山的僧侣针对这个问题思考了千年恐怕也不为过。我是跟不上学问行列的人,所以只能立志成为行者,而从『行』中获得的东西,也只能用『行』来传授。虽然对你们深感同情,但这不是言语或道理能够说明清楚的。想想看,在静谧山中不断地向前走时,从自己身上渗出的汗水却带着肉的腥臭味有多么恶心。我觉得自己无处容身,这一点你们总该明白吧?不要用烤肉的油烟污染这座寺院的门柱好吗!」

  「那可以在外面烤吗?」这么一问,阿闍梨霍地站起身来,瞪着眼睛大吼:「说什么鬼话!快点滚出去帮牛挖个坟埋了吧!」

  游马和峰男心不甘情不愿地抱着冰箱里的东西走出去,但也没笨到真的按照吩咐挖洞埋了那些肉。两人在山路上狂奔着,将那些肉送到五郎家,拜托他代为保管。

  「哎呀,因为是阿闍梨先生才会这么做吧。俺们村里那些和尚是既吃肉也吃鱼呢。照他们的说法,不管嘴里说得再好听,只要是人类就会造孽,要和众生用相同角度生活才有意义,这就是他们的想法,所以才会和阿闍梨先生不对盘哪。」

  五郎这么说着,俐落地将厚厚的肉块切成薄片,做成寿喜烧;河边有一座他用石头搭的灶,就在那里挂上铁锅煮。一看到五郎将菜园里种的蔬菜放进重口味的汤头里煮,阿闍梨的训话立刻被游马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心情激动得只差没一边发出「嗬嗬」的呼喊,一边举起长矛围绕着锅子跳跃。可见他们最近吃的东西有多粗淡,一旦放过这次机会,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肉了。两人都忘了早已吃过晚饭的事,又吃了一次。游马领悟到人类和虎狼一样都是肉食动物,嘴里发出「哦喔喔」的远吠声,在山谷间形成回音。另一方面,原本担心被阿闍梨逐出师门的峰男则是转念一想「反正都要道歉,不如先吃个痛快还比较划得来」,抱着这种念头豁了出去,「呜嗷嗷」地发出熊一般的叫声。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谢肉节(注:谢肉节(谢肉祭/carnival)是欧洲天主教国家传统节日。人们在四旬期的大斋戒不可吃肉,于是为期五至八天的谢肉节便成为人们大啖肉食、向肉类告别的庆祝日子。)了。」五郎望着兴高采烈的两个男孩,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站在他正前方的游马高举右手宣言:

  「就在今天,我友卫游马满二十岁了!」

  五郎一听,嘴里嚷着「这样啊、这样啊」,开始怂恿游马喝酒。最后喝得醉倒在河滩上,这天也作了狐狸和猴子围成一圈的梦。

  像乌鸦藏起猎物一样,将食物藏在五郎的冰箱之后,从隔天起,游马就尽情展开射箭练习;就算汗水散发肉味也毫不在意,反而还觉得心旷神怡呢!

  站在山谷悬崖边上,朝对岸射出飞箭,箭靶是事先挂在榻榻米中央、阿闍梨的旧草鞋。虽然大赛的箭靶直径足有一公尺,但目标既然是中心点,用草鞋来当箭靶练习也就足够了。峰男说:「要把箭朝草鞋射啊?总觉得好像诅咒用的稻草人偶喔。」明明完全没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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