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么一说,游马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因为想起来也没意义,所以才会忘记的吧。不过,住在家里时,母亲和栞菜,还有弟弟,倒是每年都会送些礼物给自己。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弥一送的生日礼物呢。」
游马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算过去从没收过对方任何礼物,光是这面弓,就抵得上二十年份了。箭也很厉害,箭羽是老鹰羽毛做的。
「莫名帅气的礼物啊。」
「或许有点分送遗物的意思吧!明年他就要过八十大寿了,连我也得到一份意外的礼物。」
栞菜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块袱纱,白色盐濑(注:一种绢织品。)质地,角落描绘着一串类似藤花的紫色花朵。
「很美啊。」
「说是母亲离家出走时,留在房里的东西。我想,应该是母亲亲手画的。」
游马也从过世的祖母那里听说过,栞菜的母亲曾是美术大学的学生,很会画画。
「过去外公从来没对我提过母亲的事。原本都说在孤身搬进友卫家时,就把和母亲有关的东西全都处理掉了,现在却又拿出这种东西,难道人在接近死期的时候真的会……」
「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弥一还这么硬朗。」
「再怎么硬朗也无法与岁月为敌啊。」
「别这么说。我们家爷爷不也还很健朗吗?志乃小姐也是,明明是个阿婆了,还是活力十足啊。」
这位志乃,是游马来此之前所寄居的榻榻米行的退隐长者。
「那两位都才刚满七十岁吧?外公可是年近八十了。」
「七十和八十还不都一样。」
「不一样。」
如果栞菜提出要自己赶快回东京给弥一看看的要求,游马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要是怀着目前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情回去马上接受奥传,也只是徒增双方的困扰。
栞菜按照传统礼数,隆重地向阿闍梨打过招呼,将游马父亲交代的信和布施交给他,两人长谈了好一段时间后才回去。
「游马少爷,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这面弓要好好保养爱惜喔。要是弄坏了,就没资格参加大赛了。还有,这里不是道场,这件事千万不能忘记。要知道,弓是一击必杀的武器,为了避免误伤他人,练习时必须小心注意。另外,就算已经获得老师允许,还是不可称呼人家臭老头。不懂长幼有序与师徒礼节的人,武术是不可能有所进步的。请你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回来东京吧。栞菜相信你,会等着你回来。」
从大门绕出去,送栞菜到公车站的一路上,她都一边拔掉头发上的鬼针草,一边不断地唠叨。
阿闍梨在回峰时穿坏的草鞋,至少有一、两百双,游马将这些坏掉的草鞋收集起来、绑成米袋状,用来代替箭靶练习射箭。行者的草鞋被认为是极乐世界的莲花象征,仔细想想,用箭去射草鞋的行为或许有待商榷,但阿闍梨甚至说过拿去烧洗澡水都没关系,所以对此并未特别指责。游马将箭靶挂在晒衣竿下,从近距离射箭。等身体适应这面弓的强度后,再开始调整架势。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游马收到老家寄来的肉,有两公斤的牛排、综合火腿、冷冻汉堡排及冷冻水饺等。汉堡排和水饺的包装上,栞菜的字迹写着那是游马母亲亲手做的。
「峰男,想不想吃肉?」
游马对刚打扫完浴室的少年这么一说,少年马上回答「我要吃」,随即丢下手中的鬃刷跑出来。从石阶上滚落的那天,他一边扶着腰一边爬上大门边,要求阿闍梨收自己为弟子。「要是有闲工夫做这种事,就先去把自己的涂鸦弄干净!」被阿闍梨这么怒斥了一顿之后,尽管试图擦掉涂鸦,没想到却不简单,只好再用喷漆盖过涂鸦,还将整根门柱喷成了一片朱红。隔天,也干脆买来更多油漆,打算把另一根柱子也漆成朱红色。游马出手阻止时,才发现少年已将一头金发剃成平头,看来他本人是非常认真的。他说当自己倒在石阶下仰望天空时,目光追随清澈天空里的浮云,顿时大彻大悟,发现自己的生存之道就在这里。十七岁的他如果没有退学,原本该是个高中生。
大彻大悟什么的肯定是错觉。既然未成年,也不能轻易让他住下。问他父母呢,才知少年的父亲好像是因诈欺之类的犯行被捕入狱,母亲则早就离家出走、下落不明。唯一的亲人只有卧病在床的祖母,祖孙俩靠着她的老人年金过活。听到这里,阿闍梨也无法不加思索地一味拒绝。话虽如此,由于前年寺院曾经差点被类似的家伙烧掉,所以就算少年再怎么表示决心,也难以就此当真,只能姑且同意他留下来一个月。为了逼他放弃,阿闍梨在这一个月里塞给他各种工作,游马反倒因此闲了下来。
「那,你来帮我一下忙。」
游马对峰男招招手,带他走进一间小储藏室。才一进去,游马便毫无预警地用火筷插进潮湿的榻榻米,当着惊讶的少年面前,慢条斯理地将榻榻米折弯剥下。
「你好厉害喔,做得真顺手。」
「来这里之前,我寄住在榻榻米店啊。」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榻榻米都被你戳破了。」
「总比把寺门漆成大红色好吧?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块榻榻米都坏掉、不能用了。之后我会再拿东西塞回去,你先帮我搬一下这个。」
说着,两人将榻榻米一起搬出屋外,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沿着山路搬到吊桥边。这段山路颇为崎岖,就算两个大男生一起搬,还是够折腾的。峰男好几次都想放弃,游马靠着「一个汉堡排、一片牛排」当诱饵,好不容易才把东西搬到目的地。
从天镜院到如来堂这段路程,中间究竟得翻过两座山谷还是三座山谷,一直没有确切的说法,因为判断哪边是山谷、哪边不是山谷的标准因人而异;这些山谷都不算太深,唯有一处不管谁来看都觉得是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