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夏日午后,游马来到比散山中的隐寺天镜院,一到就被派出去跑腿。不但在山中徘徊了一晚,隔天早上又在五郎的菜园里挥锄种菜,等到再度回到天镜院后,又花了一个下午耕耘自己的田地,天黑之后还得劈柴;直到双眼充血,才得以用那些自己劈的柴烧水洗澡——打从国中参加户外教学之后就没再做过这些事情了;更何况户外教学用的是校方预先准备好的易燃柴薪,那些加入童子军的少年臭屁的讲解又无趣得很,游马和同伴们只顾着在后面玩起决斗游戏,关于烧柴的诀窍什么都没学到——好不容易点着了火,把尚未干透的木柴放进去,一阵黑烟便冒出来,把原本沾满泥巴的衣服又染上了一层煤灰。等到水好不容易烧开,天色已经很晚了。
通知柴门老师水已烧开,他却铺好床准备要睡觉了,还叫游马自己洗就好。
「可是才九点。」
「九点睡觉不行吗?」
「不是啦,呃……该怎么说呢,我还没吃晚餐呢。」
「我也没吃;就是因为肚子饿了才要睡觉。」
「怎么这样……」
「你想吃的话,就吃那些要来的蔬菜吧。不是有很多吗?」
「那可是茄子耶,可以生吃吗?」
「没什么不能吃的吧。是男人就不要抱怨食物。总之,我要睡了。你的房间就在澡堂对面。」
「请问……」
「少罗唆!赶快去洗洗睡了!」
无奈的游马只好生啃了五郎多送的小黄瓜,洗个澡就睡了;泡澡用的是个必须把身体折起来才塞得进去的小澡桶。这就是他在比睿山的第二天。
时间来到第三天,被自己咕噜作响的胃吵醒,饿得受不了的游马爬出房间,翻递了整个库院(注:库院又作库裹,指僧侣的生活居所,厨房也在其中。),终于找到一个古早时代的灶。一方面心想:这个时代应该没人会用这种东西烧饭了吧,一方面又想到洗澡水还得劈柴烧,心中突然浮现不好的预感。灶上的铁锅莫名干净,相较之下放在一旁的瓦斯炉严重生锈,看起来历史反而更悠久。绕到外面一看,与瓦斯炉连结的是个空瓦斯桶。
昨天得到的茄子放在灶旁,堆成了一座小山。正当游马想打开柜子找寻可以果腹的面包或米果时,柴门老师出现,要游马先去烧洗澡水,看来是已经做完早课了。「欸。」游马皱着脸哭诉自己肚子饿。
「吃饭的事交给你自己决定,要吃什么都可以。」
「没东西可吃啊。」
「没东西可吃就自己做啊。」
「我不会做。」
「怎么可能。没记错的话,你说自己快满二十岁了,对吧?这二十年来都吃别人做的饭菜吧。一天就算三次好了,三乘以三百六十五再乘以二十年,随便算算都已经超过两万餐。人家说门前小僧听过几次之后也会诵经,你都吃了两万次,却连一道菜也做不出来,这……就算是猴子,也懂得弄出点东西吃了吧。」
被暗指不如猴子,游马生起了闷气。友卫家的家风就是男子远庖厨啊……不、或许不能这么说,毕竟弥一倒是经常站在厨房里。但是至少,父亲与祖父都是只会挑剔食物好吃不好吃的那种人,实际上连一次都没看过他们下厨。当然,游马自己也连个蛋卷都没煎过。先前提过的户外教学时,曾经使用铁饭盒炊饭,那大概是他唯一的烹饪经验了。早知道就不该带茶杓,该带个铁饭盒来才对。这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年纪不小耳朵却依然灵光的老师听见了,拍着手说这个主意不错:
「不如一边烧洗澡水一边炊饭,岂不是一举两得,虽说今天只有茄子可煮,你觉得如何?再过一会儿,五郎应该会带点什么来,那些也可以一起煮。我奢求的不多啦。」
「一大早就要洗澡的人,还敢说自己奢求不多……」
「你说什么?」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说啦,反正只要帮你烧洗澡水和煮东西吃就行了吧。对了,柴门老师,我该如何称呼你比较好呢?和尚先生吗?还是住持先生呢?或者你比较喜欢我叫你师父或老师?听五郎先生称你阿闍梨,那是什么?你的绰号吗?」
老师一边投以「你连这都不知道」的同情视线,一边说:「那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事,别人怎么看我就怎么叫我,你也一样,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咦,真的可以吗?」
「是啊,你想怎么叫?」
「……臭老头。」
「嗯唔?」
「就是臭老头啦!你住在这深山里可能不知道,对于惹人厌的奸诈狡猾老头,外面一般都是这样称呼的。」
只见老师抿起嘴瞪视游马,白色胡须忽然抖动起来,发出「噗、噗、哇哈哈哈」的大笑声,就这样笑着消失在道场里。
令人惊讶的是,那之后不到十分钟,五郎真的到库院来了。说是玉米刚好熟得可以吃,所以就拿来了。既然今天可以吃,那昨天应该也可以吃才对吧。游马这么想,可是五郎似乎不这么认为。
「这孩子希望今天才被吃啊,昨天就早了点,到了明天又会被乌鸦吃掉。重要的是有没有分辨得出这一日之差的眼光啊。」
说着,他拔掉变成茶色的玉米须,剥去外皮。看到宝石般闪闪发光的玉米粒,游马不禁吞了口唾沫。
「烤过之后就可以吃了吗?」
「可以吃啊。就算要生吃也没问题,不过要是能稍微烤一下,就更好吃得没话说啦。」
「可以用烧洗澡水的大锅子来烤吗?」
「啥么?」
&e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