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平坦,地面却遍布隆起的树根,在这样高低不平的路上持续走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地开始进入上坡路段。这时身上的和服早已湿透,游马将袖子卷到肩膀上,袴裤下摆也撩高起来。幸而周围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杉木,少不了遮阳的树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途中经过一座小圆木桥,长约三公尺,高仅约一公尺左右,虽说这种高度摔下去也不会有事,游马仍犹豫究竟该渡桥而过,还是钻到桥下,沿着与桥身交错的干涸河床往下走。两相比较之下,桥头找得到供人走下河床的踏脚处,过桥之后的那一端看来却只有崖壁,沿着崖壁是一条仅一足宽、只能侧身横行的狭窄步道。
其实,如果脑袋能正常运作的话,或许游马当时就不会那么做了。既然会在高低差距仅一公尺的地方架桥,就表示这里的河水只是暂时干涸,其他时候还是会有河水流过;而崖下的狭窄步道则说明了在河道有水时,人们得渡桥往那一端去。然而,此时游马的头已因脱水症状开始隐隐作痛,无法做出像样的思考;另一方面,河床与河川也让他直接联想到目标的河滩,因此,他才会不假思索地迈步踏上河床。
比起地面满是盘根错节的崎岖山路,没有水的河床要好走多了,不知不觉愈走愈远。可是,不管怎么走都没看到有水的地方,在喉咙终于干渴难耐时,游马才察觉自己可能下错决定了。然而察觉归察觉,一想到必须回头走回刚才那座小桥,膝盖立刻疲软无力,对一切感到厌倦不堪,索性倒在河床底躺成了大字形。
后来回想起来,那时大概已经中暑了。眼前的树影如漩涡般团团旋转,耳边听见自己的呻吟声在树林中回荡,透过树叶洒在额头上的日光宛如无数针刺。大概就这么昏迷了好一段时间吧,当他因剧痛而战战兢兢睁开眼睛时,即看见高高扬起口器的大蚊子就在眼前盘旋。暴露在外的手臂和脚上被叮了无数肿包,浑身搔痒。随着意识恢复,愈来愈痒,很快就令人难以忍受了。于是他一边全身上下抓痒,一边撑起上半身,脑袋一阵晕眩,满身冷汗、身体发寒,眼前发黑。
「……不会吧。」
他试着出声确认。因为没有人回答,忍不住对盘旋在空中的蚊子这么问。
「欸,不会吧?」
眼前之所以一片昏暗,并不是因为中暑。当他举步维艰地走在树林中时,即使树荫遮顶都还觉得四下光明,现在却已日暮西山。周围只剩微弱的夕照,树林里则更暗了。蚊子们似乎察觉晚餐时间结束,纷纷背对游马,一副打着饱嗝的样子悠然飞去。
后来的事其实游马已记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圆木桥边,感觉明明是用尽全力奔跑,身体状态却让他比乌龟还慢。好不容易抵达可听见潺潺流水声的地方时,太阳早巳完全下山,当然也就看不见任何佛坛或石碑了。
所以,那天夜里五郎能发现游马,可以说是难能可贵的奇迹。晚饭后,五郎想起人家送的西瓜还放在小河里浸凉,前往要取回时,看见的却是被打破吃剩的西瓜残骸,以及摊开手脚趴在一旁的西瓜小偷。
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游马发出呻吟声。
「搞什么,是你吃了俺的西瓜吗?」
照在脸上的手电筒光线刺眼,让游马连头都抬不起来。从那低哑的声音听来,正在发怒的人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性。
游马似乎是顺着水声找到河滩,也在浅滩边喝了水。大概就在此时发现为了不被野兽吃掉,不但盖在水桶底下,还用一块石头压住的西瓜。擅自将西瓜打破吃掉之后,大概就这样睡着了吧。一只手臂还泡在河水里,就像个零落的风筝般倒在河边。起身之后,脸上和手上满是被小石头压出的凹凸纹路,拿掉石头时皮肤反而更痛。
「请……请问您是五郎先生吗?」
「怎么,你认识俺?」
「是天……天镜院的……柴……柴门……哈啾!」
「什么嘛,原来是阿闍梨先生那里的小和尚啊。」
五郎还记恨着西瓜的事,嘴里一边叨叨念念,一边扶起游马将他带回家。
「你肚子饿吗?」
「饿了。」
游马回答,把手放在胃的位置。
「俺想也是。你好像还喝了河水,不知有没有吃坏肚子呢。不习惯的人喝了河水,有时也会拉肚子的。以防万一,喝下这个吧。」
五郎的语气听起来虽然还像在生气,手里却递给游马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茶。根据五郎说,那是用自己摘来的五月艾和柿子叶煎成的。
「这可是五郎特调茶呀!就算喝了河水没事,吃了一整颗西瓜,一般人再怎么说都会泻肚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你的肚子到底有多厉害啊!」五郎似乎还是愿意将自己吃剩的晚餐分给游马。一听见游马打喷嚏,又拿出生姜为他磨出大量姜泥。
「我真的一个人吃掉了那颗西瓜吗?」
游马吸着鼻子喃喃低语,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你不记得了啊?」
游马没把握地歪着头;记得是记得,就是怎么也不觉得那是真的。
不行了,或许快死了。那时当自己开始如此悲怆自怜时,也不知道是何种奇迹使然,那颗西瓜就这样载浮载沉地从眼前流过。接着,蓬头垢面的天狗出现了,用脚把西瓜顶上岸,嘴里吆喝了一声,用手杖将西瓜劈开。在大口啃着西瓜的天狗身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猴子、狐狸、鹿与鼬鼠陆续出现,最后大家围成一圈将西瓜给分食了。不过,讲到这里,连自己都不免觉得这应该是梦吧。
「竟然想把责任推给猴子和狐狸,肚量小也该有个限度。」
说着,五郎将一个深钵放在游马面前,里面是酱腌茄子。另外,他又将饭碗和汤碗,以及装了腌菜的小钵依序排在旁边。
「哪可能有那种事,又不是桃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