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的话,让风马一时之间觉得十分感动。曾经有个好事的收藏者在看过这枝茶杓后,大赞其宛若武士背骨。依照看的人不同,有人觉得像枯木,有人觉得像刀,也有人觉得像背骨,但说不定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已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深深影响了。虽然是个完全不受拘束、削法奔放豪迈的素人作品,但成品却十分稀有罕见。
「这次麻烦您把东西找回来,一定费了不少工夫吧。不知该如何向您致谢才好呢?」
「正等您提呢。鹤安,请您说明一下吧。」
「是。」一声应答后,鹤安探出身子。
一开始接到友卫家来的搜寻请托时,冰心斋便把这件事交给一闲堂负责处理。一闲堂的老板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却没说东西就在自己手上。接着从友卫家那儿得知在风林堂将东西买走的人是谁后,鹤安便直接向她本人确认。而她本人也很直率地回答说是一闲堂的人托她去买的。那么,该如何让一闲堂老板说实话呢?若直接把事情原封不动据实相告的话,对方可能会恼羞成怒,正在烦恼不知该怎么说时,一闲堂老板恐怕是已知东窗事发,自己跑来说「东西给您找到啦」,装出一副立下大功的模样,把茶杓送上门来了,还说:
「人家说灯台下是最暗处,原来是我家老妈子的学生买走啦。」
「也罢,对方是经营古董店的人,会把生意放第一位也是没办法的事。硬要追究而让他困扰的话,多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只好跟他道声谢。不过要是他还要讲些露骨不堪的理由,什么购入价格有多高啦,想借此多讨点恩情的话,那就不得不教训教训一下了。东西多昂贵多高价这种庸俗的话题,我不太喜欢听,但是,如果他要我意思意思一下,写点什么东西给他的话,那我也只能告诉他『乐意之至』了。」
「哎呀呀,真的是给您添麻烦了啊。您真的帮了我大忙。」
「但是呢,光靠我的笔,似乎还是抵不过武藏大人的茶杓喔。」
冰心斋露出苦笑。
「对方说,希望秀马也能写一幅。」
「咦咦,连秀马也要……」
「不只是这样而已。」
「……?」
「他希望您老人家也写一幅给他。这回他想要将三幅字画作为一组三幅对来卖。也就是要东西巴流的掌门并列一堂的意思。」
「好像把人头摆在一起似地。」
「真受不了。虽然很无聊,但我想这说不定比直接说要多少现金还来得划算。怎么样呢?」
不说好,也没说不要。但风马和秀马只要随便写点什么,便能拿回茶杓,那可真的是万万岁了。所以风马同意了。
冰心斋暂时安了心,以眼神示意鹤安继续说下去。
「非常感谢您。坂东大人愿意答应这件事,让我也比较有面子。接着,有件事情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那就是三幅对的正中央那一幅,会由本派流的掌门人执笔……」
也就是说,三幅字画排列展示时,正中央的那一幅是冰心斋的作品,左右则是风马和秀马的字画。
「我比较希望是由您的字画来放在中间的位子,身为晚辈的我和秀马,所写的作品再放在两边就好了。但那古董舖的客人几乎都是我们这儿的门生,他大概是觉得那样放会比较容易售出吧……」
风马表示他并不介意。若宗家巴流的茶会上要摆出这三幅挂轴的话,中间摆上自家掌门人的作品确实是比较容易讨众人欢心。坂东巴流之辈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屁。更何况像自己这样的老头子在他们眼里看来,恐怕也毫无意义吧。冰心斋立刻便看出风马的脸色显得有些失望,便唤声大人开口搭话。
「要是光听古董舖的话去做,对我们来说太没意思了,要不要干脆趁这机会,我们也自己来写个三幅对的挂轴吧?江户的巴流和京都的巴流,友卫家和巴家,托大家的福,感情一直都很好。我有听说,在明治初期的困顿时期,也是靠着彼此帮助才能共渡难关的。将这值得纪念的挂轴作为友好的证明,留给下一代,叫他们之后也要好好相处,如何?要留在江户的那一份当然是让您的作品摆在正中央,而我们当代的掌门则放在两旁。我想想啊,『三夕』的和歌不错,『三光』也挺好的。还是要写『守·破·离』之类的呢?一闲堂那边的话,就随便写个『松竹梅』给他好了。那样也比较好应用,他应该会很乐吧?」
「不不,这回写给他『三猿』好像比较适合喔。代表这件事情要互相当作没看到、没听到、什么也不能讲喔。」
「哇哈哈哈,大人您这还真是犀利啊!」
定妥茶杓的善后之策后,「虽然还有点早,不过要不要……」冰心斋边说着,边做出手持小酒杯的模拟动作。风马开心地回答:「当然好啊。」其实他已经好久没喝酒了。
「我也有事想跟鹤先生私下聊聊。」
「我马上叫人准备。」
过了一会儿,风马被引入另一间和式房间,房内已经准备好酒席。去换了衣服的冰心斋自己把纸糊拉门喀嚏喀嚏地全部拉开。秋色满溢的庭院风景,仿佛一幅色彩鲜艳瑰丽的画。精心整理过的庭院景致,让风马十分感佩。
「一直想开口问您,为什么这么珍贵的茶杓会沦落到京都来呢?如果这不方便说的话,就当作我没问过吧。」
而正好就是风马想要两人私下聊聊的事。
「啊,我儿子可能没跟您提过,其实是我孙子游马把茶杓带出去的。」
「喔喔?」
「我孙子从仓库里的茶杓箪笥里,拿走两根茶杓,把茶杓变卖掉了。」
「这真是太吓人了。」
「孙子被断绝关系,现在,已经不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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