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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满意了吗?会动了喔。」
怪兽红王发出了马嘶般的「咿哼——嗯」声响。小直灿然一笑,喊一声「咻哇——企!」后,便嘟着嘴巴跑跳开了。不稳望着儿子的背影好一阵子后,才终于回头,说:
「寺院家的小孩玩战斗游戏,这样子好吗?」
「若是为了正义而战,也没什么不好啊。」
「但是,什么才是正义呢?」
「这种问题,是没有一定答案的禅问吧。不稳和尚,你这样会被讨厌喔。」
游马不想随之起舞,立刻跳上厢型车。车子是师傅叫他开车去而借给他的。
接待处已经有十几位客人先到了。交游广阔的不稳住持四处跪坐在榻榻米上,惯重地与人行礼致意。有人间他游马是谁,他答说是住在附近的朋友。游马随不稳一起打招呼也不是,转头不理也不是,只能不上不下地坐在旁边,一脸尴尬。
「这样喔。」
那人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暧昧地微笑着。友禅绘制的菊水纹在她的膝上流动。以游马的眼光看来,她的年纪和母亲差不多。似乎是希望能再多了解此人来历的样子,她看向游马,视线从上往下移动。被「估价」了。这是游马再明白不过的看人方式。
游马今天的打扮正是母亲所喜爱的乖宝宝样式。格纹绵衬衫配上薄织V领毛线衫,底下是羊毛粗花呢的长裤。但是,唯有蓝色的刘海显得特别突兀。
游马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前几天他到发廊去剪短,染过的部分全都被剪掉了。反正已经不玩乐团,剪掉也无所谓,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安。就算知道直接这么回去应该会得到众人的称赞,可是被夸奖反而更会觉得待不下去吧,同时心里也不愿意就这样让大人们驯服,所以当发型师询问他的意思时,他便答道:「请帮我染成跟之前一样。」因此现在的刘海颜色,是比之前还要更添几许鲜明的艳蓝。
她与之前在敬老茶会上的老婆婆不同,不率直地询问为何头发会是蓝色,却对他的礼数不周面露不悦的神情,接着就朝着相反方向、有一群人正在等待着的那间房间走去。在那间房间里,有两、三名看起来和志乃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正围坐在一块儿谈笑风生。
「那几个是什么人呀?」
不稳缓缓地抬起眼,回答:
「那位是一闲堂的太夫人,刚才和我们打招呼的则是一闲堂的媳妇。还有同门的许多人。」
「到处夸耀自家才是直系流派的财大气粗老太婆,指的就是她吗?」
「财大气粗?」
不稳回问的声音被招待客人入座的引导声给掩盖淹没。一闲堂集团从刚才就若无其事地展现出大人物的样子,周围也显示出对于让那位妇人当主客一事感到安心的气氛。但是,一闲堂的太夫人却露出略显可怕的表情,摇头表示这样可不行。
「怎么能把和尚大人晾到一边,自己坐上大位呢?」
以年纪来看,不稳是比她年轻了许多,但让穿着僧衣的男性坐在最上座,对茶席的收尾而言确实是比较理想。
「这样喔。」
一闲堂的媳妇,一脸觉得可惜的表情,朝不稳瞟了一眼。不稳将双掌按在榻榻米地板上,说:
「这儿的住持是吾师,弟子坐在上位实属不妥。今日还请老师您务必接下此任,余衷心感激您的成全。」
一闲堂的太夫人虽然又推托了几句,但在弟子们的拱抬之下,还是成了主客。既然老师坐上了主客大位,接着媳妇、弟子们也就一个个顺理成章地排排坐到上座去了。真是充满魄力的集团。在其他客人们的客气谦让下,不稳和游马也接在之后继续坐进上座。
壁龛上的挂轴是「开门落叶多」。形状浑圆的葫芦花器里插着白色的茶花。看起来和清丽可人的白色山茶花十分相似。相当富有情调。
但,也是有人不这么想。
「怎么可以把茶树的树枝拿到茶席上来?这样『茶』不就重复了吗?」
「就是说啊。像山茶花里有『茶』字所以会重复,这明明就有教过的。」
两个一闲堂的弟子坐在壁龛前,宪宪奉奉地小声对话着。当她们发现不稳和游马正无聊地盯着她们的背后看时,才无济于事地竖起食指挡在嘴巴前「嘘」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不稳是这间寺院住持的弟子了。
「你们是要看到什么时候?替后面的人想想吧。还不赶快看一看,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已经回到座位上的一闲堂太夫人,对弟子们出声斥喝。这下后面的人总算也能向前移动了。
同席者全部就位后,年轻的僧侣将漆器的八角食笼置于一闲堂的太夫人面前。一位穿着素色和服的年长女性坐到点茶席上。这时身为席主的和尚也终于现身了。
「只要打开门,便见许多落叶,拉开纸糊拉门,便有好多客人呐。」
「真讨厌,在说我们是枯叶的意思吗?会不会太失礼啦?」
那两人又咕咕唧唧地在小声谈话。
「欢迎欢迎,来来来,请大家享用茶点。」
主客的一闲堂太夫人拿起食笼的盖子。里头装着亥子饼(注59)。
「倒也是,这正是开炉季节的应景茶点呐。」
「喔喔,这么说来,那花器竟然是葫芦耶。才刚刚开炉,应该要端出织部烧的茶碗。拿伊部烧出来也太那个了。」
「我说,那个水指也搞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