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逆雨向前,粗茶一服! 第三章 茶人变化之段

和这种人类诀别,但看来命运这边可没那么简单放过他。

  方才他是在榻榻米送货的回程路上,被上完茶道课的哲哉给逮到,硬被带来的。反正茶杓也还没卖掉,借他们用用是无所谓,但实在是不必那么乖顺听话,连自己都跟着来了。

  「这里就是模仿『庭玉轩』而建造的。」

  重新回到室外等待茶会开始的空档,虽然没人提问,幸麿倒开始解说了起来。茶室有二叠台目,壁龛位于点前席后方,而在点前席的旁边立了一根中柱,后面则是云雀棚(注32)。「台目叠」指的是长度约为普通榻榻米四分之三长的榻榻米,所以「二叠台目」的意思就是大小有二·七五叠的意思(注33)。现在就想趁隙逃跑的游马,只喔地回了一声。

  不过,从他说明茶室「庭玉轩」仍留存于大德寺真珠庵里的这一点听来,游马也隐约记得似乎曾听过「真珠庵」这个名字。从坂东巴流追溯的话会到宗家巴流,从宗家巴流再更往上找的话,就会找到村田珠光。而真珠庵不就是珠光之墓所在之处吗?

  「庭玉轩」最驰名的特征就是在茶室外侧有块附属的素土地板。一般位于茶室廊下的便门则退后到素土地板的后头去了。来客须先穿过便门,走到素土地板上,在那里使用称作「蹲」的洗手钵。从泥土地板到茶室的入口是一道横向开关的纸糊拉门。

  从庭院直接穿过便可进入茶室的小型便门称作「躙口」,但不满三叠大的小空间内却没有这样的设施,实在是相当罕见。

  现在,游马他们正准备要进入的不稳的茶室,不但也没有素土地板,反倒是有条从本堂延续到廊下、甚至连接到茶室外头的外廊,要进到茶室内还是要拉开纸糊拉门。

  「本公子不喜欢躙口。」

  所以才喜欢这里,他似乎是想表达这件事。游马一边咕嚓咕嚓地搔着脑袋瓜,一边无声地回答:「是这样喔。」

  相对于「躙口」,让来客站着身子就能通过的出入口称作「贵人口」。贵人指的就是身分高贵的人。他们不须强迫自己以弯身屈就的姿势从躙口进来,而是堂而皇之地从贵人口进入茶室。

  一身古代贵族装扮的幸麿,就这么理所当然似地立着身子走进茶室。哲哉则是在走廊那边先跪坐下来,拖拉着膝盖越过纸糊拉门的门框。在他们以各自的作风赏玩壁龛和茶釜的时候,游马却只是呆然站在一角。虽然觉得幸麿的打扮有点怪异,不过自己是T恤配上牛仔裤,而且还充满汗臭味,比幸麿还要更不适合这个场合。

  三人并坐在狭窄的房间里时,不稳从房后现身了。他换上僧衣,披着络子袈裟。以像是现在才刚见面的口吻打招呼,并感谢客人送来的挂轴。

  能曲「野宫」的主角是「源式物语」里的主要角色六条御息所,而对手角色则是旅行到野宫神社参拜的僧侣。御息所在后段以幽灵之姿现身,娓娓道出生前不幸的故事。野宫是过去她决心要切断与源氏之间的爱恋、而和女儿一同出发到伊势时所借宿的神域,但同时也是事与愿违,让她又和偷偷潜入的源氏相见、导致无法切断情缘的命运之地。

  「源氏和御息所最后在野宫见面,在故事中似乎就是九月七日的样子。这个幽灵啊,才会在每一年每一年的九月七日,出现在野宫的呐。这么一想,就觉得和这个时节实在颇相衬,所以呀,才会把它带来。看它的天地头边与上下隔水,我想这可能是古代能乐衣裳所用的布料。」

  不稳恭敬地说声:「原来如此,受教了。」接着表示要先上一些简单的食物,让游马大大松了口气。真要说起来,此时已是晚餐的时间,让他差点以为会没东西吃而感到不安。

  因为是简式怀石料理,并不须要花费太多的时间或手续来制作。也有预先放在用膳餐盘上的小碟菜肴,让游马想起老家的早晚餐。友卫家的每日用餐情景正好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这边的餐盘没有高脚座,碗盘都放在和榻榻米同高的地方,令不习惯的游马稍稍觉得有些不易进食。这一定也是宗家巴流的作法吧。宗家巴流和坂东巴流,说起来虽是亲子关系,但在这之前他却不晓得在作法或道具上有如此多的差异。

  话说回来,不管用膳餐盘高一截还是矮一段,只要能吃到美味的食物,游马才不会有所抱怨,口中咬着不知由谁炊煮、柔软得像麻糟般的白米饭,或是略带刺激味蕾之咸味的热汤,以及让人感受到秋季风情的拌炒当旬八宝菜,游马自己也感受得到,一直到方才都还在的不悦情绪已被缓和下来。仔细一想,来到京都之后,不只在高田家用餐,就算是在外头的简餐定食屋或乌龙面店吃饭,也不会碰到难吃的食物。

  空虚的肚腹被填满后,比较镇定下来的游马看看四周。狭窄的茶室笼罩在从小小的纸糊窗棂泄出的微弱光线下,作夸张华丽贵族打扮的幸麿和穿着褪色T恤的自己,还有明明是娃娃脸却身着素雅和服袴裤的哲哉,并坐在一块儿吃饭。有时穿着墨染僧衣的不稳还会跑进来帮忙添饭加菜。实在是很奇妙的情景。一想到自己也是这奇妙情景中的一部分,更让他觉得浑身不对劲。

  无论如何,大概是从幼时便开始学习的关系,自己已经对茶室里的气氛习以为常,所以其实从他一进到这里,游马脑中的警告号志便闪烁个没完。但他多少也知道吃完饭不能马上拍拍屁股走人,所以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在六条御息所的面前大快朵颐,还真是挺妙的呐。这位女士曾化作生灵杀害数个情敌,是个好生吓人的女性对吧?」

  哲哉悠悠哉哉地望向壁龛里的挂画。说来也不令人自豪,但游马压根儿没想过要读一读「源氏物语」。「忠臣藏」的故事倒是相当清楚。「平家物语」里他特别喜欢跟义经有关的段子。但是,友卫家里从来不会有人推荐他去读「源氏物语」。他们基本上就是这样的硬派家风。

  「是啊。但是她本来是个任谁都憧憬向往、气质出众而美丽的女子唷。」

  幸麿举起手上的酒杯一口饮尽,这么回答。

  「漂亮聪明又有教养的年轻寡妇。不管要什么样的男人,应该都是任凭她挑选的吧。但要是能毫不在乎地跟大部分的闺女们一样哭泣或哀号,说不定还比较轻松。自尊太高也是种不幸哩。」

  幸麿对御息所抱持着同情。比谁都还要理智,因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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