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虽然我也还不够成熟,但至少我活过的岁数已足有您的两倍,也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事物了。就算如此,拿着锡杖胡乱挥舞这种事,还是从武藏坊弁庆的传说故事以来便不曾听过的。下次,您到清水寺去的时候,可以去看一看喔。收藏在那里的锡杖和铁屐,听说就是弁庆的东西。您用锡杖戳刺对手,若不是用锡杖底部而是用锡杖顶端的话,现在对方恐怕已经没命了。请先思考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是。」游马乖乖回答后便低下头。除此之外就毫无作为。不稳「嗯咳」地咳了一下。
「话说回来,这究竟是什么?」
不稳从怀里取出竹筒,放在游马面前。
「这是茶杓的共筒。」
收纳「野分」的共筒。
「为何会如此沉重呢?」
「呃,这是因为……」
不稳偷偷瞄了游马的表情一眼,不待他回答,便将筒栓取下。将共筒一例,百圆硬币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落在榻榻米上。
「为什么茶杓的共筒里会塞满百圆硬币呢?」
挥舞锡杖的事明明还没那么大的反应,但讲到这里时,不稳的声音中却带着硬是压抑下来的惊人魄力。
托钵时拿到的多半是零钱。唯一给他钞票的人,就是那位在路边求他念经的老太太而已。拿到钞票固然开心,但零钱的重量也让人难以割舍。游马将之全部换成百圆硬币,每晚都在榻榻米上堆起来算钱。最后当数量累积到连零钱包都塞不下去的时候,目光正好看见那个竹筒。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茶杓拿出来试试,竹筒外观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粗,但筒壁很薄,里头的容量意外地大。不过,共筒的空洞并非呈现正圆形,而是有点歪一边的形状,试着拿百圆硬壁在洞口比比看,还是放不进去。想说没办法了,眼睛一边找着其他代用品,一边唰唰地敲着筒口的时候,刚好对到某个角度,硬币竟顺利滑进去了。掉进筒内后,还躺得端端正正的。他觉得这样挺不赖,便将百圆硬币一枚、两枚地滑进筒内。将全部的财产全部收进一根竹筒里,再将之放进托钵袋内带着走。在派出所等待不稳时,他也将今天的收获全部收进筒内,所以才刚好可以堆满到筒口处。当然,竹筒也变得很重。
「警察还问我这是不是双截棍呢。」
游马「噗」地笑了出声。但,这似乎不是该笑的点,所以马上回到原来的表情。
「我以前不是说过,茶杓是为了向先人表达敬意之物吗?比起茶杓本身,更该尊重的是作者或铭。」
「是……」
「而记载这些资料的就是共筒啊。这个共筒才能保证这根茶杓的历史由来。但是、但是你却、却把无聊又下等的金钱塞进里头……」
「可是,这是善款啊。」
「善款?您还知道这么棒的词啊。原来如此,确实没错。那务必要当作善款来用。」
不稳将散落的硬币聚集到衣摆上,再缓缓地捧起。
「这、这个、那是、我的……」
「我要把这些钱放进赛钱箱里。」
不稳毫不犹豫地说。
「怎么可以这样。太肮脏啦——那是我这一个星期以来,把脚都走到快断了才收集到的。」
「喝——!」
游马吓得缩起肩膀。看不出不稳是个会发出这么大声音的人。
不稳命令他暂时坐在那儿,接着便走出茶室。
眼泪涌了出来。
那次在东京失去赚到百万日圆的机会时,他都还没掉过眼泪,现在却因不甘心而湿润了眼眶。连今天的份也加起来,总额恐怕也还不到七千日圆吧,绝对不能说是轻松赚来的钱。这真是太可惜了,就连一块钱他都还没用过呢。就算是零碎的一块钱铜板都惯重地放进筒里。这些都被整个抢走,还不准他抱怨,实在太呕了。
什么和尚嘛。明明说自己不是扒手的头子,但做的事还更过分。不是抽成而已,而是把人家辛苦挤下的钱全部抢走。可恶!
他抓住眼前被留下、已经全空的共筒,用力丢出去。共筒在榻榻米上以奇怪的方式弹跳而起,撞到放在墙壁旁的鬼面风炉(注37),发出「锵」地一声后又掉了下来。游马直直瞪着共筒看。瞪着瞪着,瞪到烦了腻了,这才像猫一样地伸长了身躯去将之捡起。呼地叹了一口气。
往壁龛望去,之前挂有野宫画轴的地方,今天则挂着「闲坐」的字画。同样的文字,最近曾在某处看到过。对了,是大约半个月之前,志乃挂在茶室里的那幅。
那是什么意思呢?「闲」指的就是「暇」吧?有句俗话说:「小人闲居为不善」,那是在说我吧,他如此自嘲。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闲静」的「闲」 。那就是「安静」的意思罗?「安静地坐着」,是这个意思吗?是偶然挂在这里的吗?还是不稳在被警察叫去的出门之前,特地拿出来挂着的呢?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讽刺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