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地板厨房,纸糊拉门的另一侧则是六叠大的房间。理所当然的,榻榻米已被拆下,可以直接看见地板。本以为搬过来的榻榻米只要排放在这里就好了,但擅自铺放下去时,却被大声喝止说不是这样摆放。
「内侧不是有做记号吗?对,就是这个。这个放窗边。这一边要朝内。」
看来这些看似大小相同的榻榻米,其实每一张的大小都不尽相同的样子。连哪边朝南哪边朝北,都是有规则的。
「废话。这间房间看起来就不是标准长方形。四处都稍微有些歪斜。新盖的房子尤其容易这样。一间房子的盖屋工匠手艺好不好,榻榻米师傅是最清楚的啦。虽说如此,再怎么歪歪扭扭的房间也好,将榻榻米半分不差地整齐铺上去,就是我们的工作呀。要是想都没想就拿相同形状的榻榻米来,那还得了。你看,虽然是间破屋子,但榻榻米却铺得连一厘米的缝隙也没有吧。修理得整整齐齐。」
他一边碰碰地踩踏着榻榻米的角,一边这么说着。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靠墙边或是与厨房的边界之间都完全没有空隙,每一块榻榻米与榻榻米之间也完全以直角或直线相邻接。不经意再一看,才发现没有缝上边布的短边相接之处,两张榻榻米简直就像原本就接在一块儿似地,连榻榻米上的格纹和边布的宽幅也都完全一致。
「这样看起来比较舒服啊。不过,要是想说这只是间便宜租给学生的房子,谁也不会去注意这种事,所以就随便做做交差了事的话,手艺可是会退步的呐。」
因为是从早上就一直看着他做这些工作,竟觉得这简直像施魔法一样。当时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在做这么精准细致的作业。
「不必这么夸赞我啦。这种程度,每个京都的榻榻米职人都办得到。只是把稻草里芯之类的放到机器里而已,真要说起来的话,缝出榻榻米的边角也挺简单的。」
就算如此,游马仍表示他非常感动,这位榻榻米店舖的师傅看起来好像有点开心,靠在厨房的流理台边抽起香烟。
「高田先生。」
游马端正地跪坐在刚铺好的青绿榻榻米上,抬头看着师傅。
「怎么?该不会是要说『请收我当徒弟』吧?」
一语中的。他想若能在高田叠店工作,无论是住的地方或是吃的东西,都不必再发愁。师傅笑着说:
「你喔,这种行为就叫作『随便』。」
「是这样吗?」
「你真的想当个榻榻米工匠吗?你真的认为你有本事成为榻榻米职人吗?」
「……」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的话,那我就教你。再多的技巧都传授给你。但你并不是这样想吧?你只是看我工作半天,就以为自己也做得到了。」
将香烟按熄在水槽的底部,再将烟蒂放进携带用的烟灰缸里。
「阿东同学,你真正想做的是啥呢?」
高田喀叽喀叽地扭了扭颈子处的筋骨关节后,便立刻站起身子这么问。
「你指的是?」
「我知道你是讨厌僧侣的修行,才会逃到这儿来。所以你不会去当和尚。那,你到底想当什么?阁下的志愿是什么呢?」
「志愿……吗?」
这么说来,离开家里的时候应该是有打算以什么为志向的,但游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总之,一直到昨天之前,都还想着要跟萩田一起为乐团努力。那时还觉得有个跟自己有关联的事物。和萩田分开后,虽然并没有打算舍弃音乐那条路,但没有萩田的话,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而且目前最该担心的也不会是这件事。
「我们店里现在的确是有个年轻人不干了,而且如果你能像今天一样多多少少帮点小忙的话,倒也挺好用的。像今天这样还没有人住的小房间倒还轻松,若要帮已经有人住的房子换榻榻米的话,就得搬动柜子之类的,很多事情一个人也做不来。阿东同学你染了一头流里流气的蓝头发,不过身子骨倒是满精壮的呐。虽说如此,你要是只是想随便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的话,那就不好意思啦,我可没空陪你。要教一个人怎么做事可是件很辛苦的事啊。与其教你怎么铺好榻榻米,不如自己来铺比较快呢。你说是吧。」
「是。」
「好了好了。随便怎样都行,不过你坐在那里可是会搞脏自己的。」
游马一站起身便「哇」地大叫出来。牛仔裤从膝盖以下全变成白色了。
「那是蔺草泥。蔺草这种东西,一开始就得沾上大量的泥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颜色马上就会褪掉啦。干燥后就会变成这种白色的粉末。所以新的榻榻米上面都是泥灰。对了,那还是先擦过一遍好啦。搞不好是个可爱的小姐要住进来也说不定呐。」
负责拿扔在一边的抹布擦拭榻榻米的人,当然就是游马。师傅则一边高高在上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游马,边点上另一根香烟。
再次坐上厢型车,打道回府。半路上车子绕到房屋仲介所。因为是经由他们的介绍而接下的工作,作业结束后得来报告一声,并将钥匙还回去。
「阿哲就在这间房屋仲介所工作。头一天有看过他吧?」
他是指一星期前,帮忙将萩田的车停到停车场的那位青年。
「幸好他不在。不然可麻烦的咧。」
但是,那位被人嫌麻烦而庆幸他不在仲介所里的青年,正好端端地站在高田叠店店前。从驾驶座看见这一幕的师傅,夸张地叹了一口大气。将车子停在店舖前面后,也不立刻下车。然而,青年还是满脸堆笑地从车窗外朝里头张望。
「真受不了,有够死缠烂打的。」
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