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寿司再走。
总而言之,游马无须刻意放轻脚步以免出声,和平常要出门游玩时一样,就这么抱着吉他和背包离家。因为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先到萩田的公寓投宿。萩田是他高中的同班同学。
真要说起来的话,正是因为这个过去曾因双亲工作而在巴西待过的萩田,为了某个传奇乐团要访日演唱而兴奋狂喜不已,游马才会连入学测验都跷掉不去,反而跑去听演唱会。将CD借给游马、邀他一起组乐团的也是萩田。所以他不可能拒绝游马的拜托。而他的头发已经百分之百是金色的了。
萩田的双亲数次赴国外工作,从去年春天便到香港去了,只留下他一人独居在吉祥寺的一房一厅出租套房。不必一大清早就被逼着起床,直接躺着吃东西也不会被责骂,也不会被预先规定人生道路该怎么走,可以自由自在、怡然大方地歌颂那着实令人羡慕的青春。更棒的是,大学也正在放暑假。
游马也是在这时候,才得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自由。这两个人一直睡到快要正中午才慢慢起床出门,吃些会让妈妈们皱起眉头、像是速食杯面或牛丼之类的食物,将喜爱的音乐大声地放来听,懒懒散散地过了一下午,到了傍晚便练一练吉他或贝斯。这种自甘堕落的程度,对游马来说却有种令人忍不住要微笑的新鲜感。
总之,一说到友卫家的生活,那就是天色刚亮的时候,风马和弥一起床淘米炊饭、将大锅里的汤煮滚,六点刚到便开始在道场和秀马及栞菜互作剑道练打,到了七点左右时,以秀马为首的家族一群人都已梳洗换装完毕,再依序到茶室「夕庵」去取用早餐。放在脚边的一人用高脚方盘上,盛着白粥、烤鱼、一两小碟小菜之类的朴素简单菜肴,虽然让正在成长期的儿子们不得不在出门前再去厨房偷吃点什么,但也已经将之视为一种仪式,内化为生活习惯了。而且这时候若时间允许的话,通常也会让栞菜、有时是游马或行马,沏茶供众人享用,兼作为茶道的练习。所以就像每天都在喝早茶一样。
晚餐是七点开始。众人在大厅里列席对坐。这个房间里也一样没有桌子,在和早上相同的高脚方盘上,放着漆涂木碗和盘子。不管是汉堡肉还是牛排,都还是摆放得像和风料理一样,众人跪坐着用筷子食用。若不去注意弥一和栞菜也同席用餐这一点的话,简直就和时代剧里的武士之家用餐光景一样。
当他知道别人家里的用餐气氛十分和乐轻松时,受到很大的震憾。他曾经在舅妈家借宿。表弟们都是一边看着电视节目、一边唏哩呼噜地吃饭。他在那时才初次注意到自己家里并没有电视机。不,也不是没有,但不在起居室里。吃晚饭时的大厅,也就是游马之前被秀马怒骂的那个房间,就算是友卫家的起居室了,但里头没有电视机、没有桌子,甚至连一个餐具柜也没有。就只有一个摆放装饰品用的壁龛而已。
因为一直住在都是榻榻米地板的房舍里,所以他极度向往有木头地板或沙发的生活。在舅妈家受到文化冲击时,他也曾经苦苦哀求过,所以至少还求得一张弹簧床舖来睡,但却是直接放在榻榻米上。「这么喜欢木头地板的话,那就去睡在道场里好了。」秀马不层地驳回他的要求。
懒洋洋的自由生活过了两、三个星期后,萩田提议出门旅行。
有个和他们一起做乐团练习的女孩子,名叫久美,她担任主唱。因为她的朋友要回老家,她也想跟着一起去观光游玩,便问萩田愿不愿意开车载她们去。萩田有一辆父亲留下来的轿车。到横滨去听演唱会的时候,游马驾驶的就是这辆轿车。当时还没有驾照的萩田,现在也已经是个熟练的驾驶了。
「唷,不错嘛。我会帮忙看家的。玩得开心点喔。」
一房一厅的房间给两个男孩住,很遗憾地,实在太过拥挤了。寄人篱下当然不能有所抱怨,但若能让他暂时有段独处的时光,想必一定会相当愉快舒适。
「你在说什么?你也要去啊。让我一个人开车到京都,那多累啊。」
「京都?」
「对,要回老家的那个朋友叫小翠,是个京都女孩。很可爱喔。到那边之后,会让我们借住一个星期。很不错吧!免费的京都旅行!」
游马当然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他心里已认定京都是个忌讳之地。
「不,不用了,我就免了吧。而且,萩田你从没去过京都吧?那可不是盛夏时值得特地跑去的地方哩。根本就热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热到把人逼出油』这种说法。」
萩田原本就抱着避暑旅行的心态,一聼他这么说,果然难掩惊讶之色,但马上又转个方向,说:
「这里也一样很热吧。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还不是一样得付冷气电费或其他费用。你要是肯一起去的话,汽油钱和高速公路过路费我们三个人会分摊,你不必出钱,只要偶尔跟我轮班开车就好了。」
这下听起来已经不像讨论,而是命令了。现在的游马确是阮囊羞涩。积蓄都已经贡献在吉他和乐谱上了,仅剩的一点钱也全部在发廊里花光光。虽然每月固定会在月初领到零用钱,他却有欠思虑地在月底离家出走。身无分文地到萩田家借宿了三个星期。他当然知道应该好好感谢对方的照顾,但对方若摆出施恩于人的态度,那就敬谢不敏了。
「那付你冷气电费好了。仔细想想,饭钱也一直是你帮我出的,不好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歪啦。」
萩田安抚郁闷起来的游马,但他大方的态度反而更是触怒游马。
「没关系。我出去弄点钱回来。」
「弄钱?怎么弄?」
游马从放在房间角落的背包里,抽出那个小包里,交到萩田手中。一脸疑惑地将格纹手帕层层包住的东西打开后,萩田便楞住了。那是个颜色暗淡的细竹筒。上头有个像栓子般的盖子,打开一看,从中出现的是一根细细的竹片。
「对喔,不知是谁曾经说过你家是个相当古老的家族,连耳扒子都要收得这么惯重喔?」
游马不曾在学校讲过家里的事。茶道掌门人这种事,令他觉得丢脸到说不出口。要是连武术也有教授的事情都说出来的话,不知会遭到多难堪的对待。对于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