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布朗特先生，久疏问候。借用您的店面却没能经常露面，实在是令人抱歉。」
「不必在意。我也有事情想与你说——不对，是与你商量，正打算和你约定日期见面。」
某一天的黄昏。
我拜访了位于齐格的伦布朗特宅邸。
我与商会的接待说想要尽可能早地与伦布朗特先生见面，没想到当天就得到了傍晚可以前来的答复。
我从来没想到，能在申请面谈的当天就和这位大忙人见上面。
「您说，商量？伦布朗特先生有事情和我商量？难道和您的千金们有关吗？」
虽然他的女儿希芙和优诺是我的学生，但我可没做什么会被她们两个告密的亏心事。
如果是和学园有关的商量，那我就没必要绷紧精神吧。
「不是，两位小女经常传来联络，说自己每天都过着充实的日子。这都是托雷道『老师』的福啊。」
「她们能这么想是我的荣幸。」
「当然是这么想的。请问，雷道阁下此行所为何事？若是鄙人能略尽几分绵薄之力，就再好不过了。」
绵薄之力啊。
在我所知的人中，他肯定是最合适的。毫无疑问。
「嗯——」
我短暂停顿了一下，重新确认胸中的决心。
「希望您能教我商人的规矩……不对，是人的恶意。」
「唔……恶意，是吗。这还真是个奇怪的请求。」
「该说是恶意，还是这个世道。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正好我自己对此也不是太明白……」
伦布朗特先生，还有站在他身旁的莫里斯先生微微眯细双眼。
「先说商人的规矩，接着又说恶意……还真是直白露骨啊。」
莫里斯先生说的话，正好是我想要传达的意思。
「过去，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干其他事……我都只看到了理想，没有看见与现实之间的龃龉，只靠蛮力走到了现在。不过我感觉到，现在已经不是该背过身的阶段了。」
没错。
我从结果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世界，痛切地感受到了。
伦布朗特先生和莫里斯先生对我自责的陈述，回以安慰的话语。
「不过，雷道阁下至今为止都取得了上佳的成果。像您这样愿意真挚地注视每一位前来购买商品的客人，并且抱有远大理想的商人，可是极为少见的啊。」
「正是如此，雷道大人。您用其他所有人都办不到的方法扩大了生意规模，使客人们得到满足。现在已经成为大国会指名招待、不敢无视的存在了。这是值得自豪的。」
确实，大国记住了我们商会的名号，虽然在这里不能说，不过我们与魔族也有联系。
不过，我作为商人能顺利发展的理由，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亚空带来的压倒性优势，以及太过优秀的职员们的存在。
「我不打算从根本上改变自己做生意的方式。不过，我想让商会无论直面什么危机，都能看透背后的规则，做出正确的决策，而不是靠着偶然度过难关。为此，我认为自己不能再从所谓人的恶意上移开视线了。」
看向现实，却逃避现实，即使如此依然会被迫看到的人的肮脏。我想对此有更深的理解。
最后，我说不定会成为别说人族，就连亚人也会感到恶心的存在。
事实上，就连亚人也会为了自己人的利益巧取豪夺，亚人也不全是善良的存在。
为了从根本上逐渐改变商人或贵族对葛叶商会的认识，不能只依靠巴他们。
作为代表的我如果还是和过去一样，最多也只能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个不会被打垮的商会吧。
想要让他们认识到这是一个连出手都是禁忌的商会，现状下最为关键的就是作为代表的我。
我必须舍弃掉不必要的天真。
我已在脑海里思索了许多次。不过，最近才终于下定决心。
这次一定要做到。
只要说出口，便会觉得没什么困难的。
我的天真……就是对『这个』视而不见。
「……所以，阁下想让我教，自己作为商人一直埋藏在肚子深处的漆黑之物，没错吧？」
我笔直回望伦布朗特先生评判似的目光，做出回答。
「是的。」
「有些事情，知道了是会后悔的。我本来确信，雷道阁下会不顾那些凡夫俗子心怀的浅薄负面情感，将其尽数碾过，往前迈进……即使如此，阁下还是想学吗？毕竟你可是满足极其稀少的条件，哪怕只追寻理想前进也能获得成功。」
「……是的。毕竟不仅是生意，即使只是想要活下去，就不能一直逃避。我不得不面对这种东西。」
「如果是你，就算不这么做也能……罢了，既然雷道阁下已经下定决心，那我一个外人就不再插嘴了。」
伦布朗特先生短叹一声，自此沉默不语。
我只能等待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