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地映照著他,他看见自己后方重叠著两名少年的身影而回过头去。
不知何时走近他的砥上,和另一名看起来年纪较小的少年,站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
他们听见刚才他跟那名少年的对话了吗?那名理著小平头、他不认识的少年用彷佛在看待危险物品的眼神看著他。
砥上仍然一贯面无表情。
「……什么事?」
「没什么。」
球谷彷佛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似地故意用冷淡的声音说话,对方也同样冷淡地回应他。
刚才那名纠缠著球谷的少年不断擦拭渗出的泪水,从自动门离开。
擅自来找他的碴对他来说是极大的困扰。
刻意向他们说明「是那名少年先来找碴的」,听起来很像在为自己找藉口,所以球谷闭口不语。不过,这么一来,彷佛他是欺负弱者的坏人一样。
砥上保持沉默,他的双眼不带任何责备的目光,但球谷觉得他好像在苛责自己而忍不住别开目光。
「你的……」
球谷再也忍受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而开口。
他有话想对砥上说。
「……你的料理太朴素了,缺乏魅力,所以……」
所以在外观上很吃亏。那道料理那样就够了,那么做才是正确的,但是理解其价值的评审和观众都太少了。
味道一定是所有参赛者的料理之中最好吃的,虽然看起来很单纯,但其实是一道非常费功夫和细心制作的料理。
他比任何人都还要理解这一点,所以认为砥上的料理输给他是不恰当的评价。
「所以你只能获得第二名,本来第一名应该是你。」
球谷说,没有正视砥上的脸。
他不记得砥上回答什么,或许砥上什么也没有说。
他记得来迎接自己的汽车停在建筑物前方,而自己逃也似地离开了电视台。
搭上车后,他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听起来似乎很傲慢,不过为时已晚。
球谷坐在后座反覆思考自己说的话,不禁脸色发青。
你的料理太朴素,没有魅力,所以只能得到第二名?
(听起来全是在贬低他啊!)
不,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说的不是这些话啊。
球谷想到还没有为自己毁掉他精心制作的料理而道歉。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十五年后与砥上重逢,所以只能不断为无法挽回的事懊悔。
他们邂逅的方式错了,他对砥上说的第一句话就错了。
因此,他错失了和砥上结交为朋友的机会。
事隔十五年,他们好不容易重逢,他又犯了错,为了弥补所犯的错,结果却犯下另一个错。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好想一切重来。
当作没有发生过料理比赛的事和宴会上的对话,从邂逅之初从头来过。
(希望能忘掉一切。)
如此一来,这次一定可以顺利。
顺利地告诉砥上,自己很喜欢他的料理,很想和他畅谈料理的事。
(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
他一直很想和砥上成为朋友。
*
「咦,球谷先生,您有黑眼圈。幸好今天不用拍摄,所以没关系。」
经纪人朝井担心地说。
球谷揉了揉眼睛下方,回答他自己只是有点睡眠不足。
因为他回想起之前听过关于记忆使者的事,整个晚上都在看论坛上的留言和网站上的情报。
他本来只是利用工作的空档转换心情而开始调查,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天亮了。
(我居然熬夜上网……)
如果不是自己,他大概会耻笑做这种事的人吧。
他的确希望世界上真的有记忆使者,但还没有天真到认真相信记忆使者的存在。对于不存在的东西,在网路上收集再多情报也没有意义。他明明知道,然而……
(我太不长进了……)
他忍不住笑著想,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笑完后,一股自我厌恶感却向他席卷而来。
他在心中反省不要再做无谓的事,然后面对开会迟到的记者。
编辑部好像还是一样忙得人仰马翻。
讨论到一半时,女记者接到一通电话而离席。球谷对一脸过意不去的她说:「没关系。」笑著目送她离开。食谱不是大眼瞪小眼就能想出来的东西,比起一直跟她讨论,他反而很庆幸得到自由思考的时间。
今天是每个月定期的流行杂志会议,下一期杂志的主题好像是「拉大与竞争对手之间的差距」。球谷心不在焉地思考,这个主题是不是指「如何在宴会上以自己做的料理引人注目」或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慰劳品」,边翻阅女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