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焦糖松饼很好吃。
夏生想,幸好自己在猪濑的话进入高潮之前已好好享受它的美味直到最后一口。
慢慢吃的话会连奶油的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吧?因为猪濑陈述的四年前的事件太让人震撼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比起消除记忆的怪人,更令夏生大受打击的是当年自己周遭居然有卑鄙的罪犯,自己的朋友还惨遭毒手,以及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察觉──如果猪濑没有骗人,自己应该是有在中途察觉,却遗忘了一切,这也让她感到很不甘心、很无力,一股罪恶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纱惠和她一样遗忘那起事件,是唯一的救赎。
(不过,我还是无法原谅那种事──即使她们都不记得了,不代表那起事件没有发生过。)
夏生心中涌现对犯人的厌恶和愤怒,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除了纱惠和真,一定还有其他少女受过伤害──那个男人却逍遥法外,不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没有人知道他卑劣的行径,他甚至还在别人的同情下过活。他心中没有丝毫罪恶感,甚至连自己犯下的罪行都忘得一乾二净,恬不知耻地活著。
夏生心想,让他逍遥法外是不对的。然而,那起事件已是四年前的事,她甚至连面包店员的长相都想不起来。
纵使现在得知四年前的真相,她也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无处宣泄的情绪横亘在心里。
她用力咬著下唇,低垂著头。
她不知道犯人和纱惠现在身在何处,但就算找到他们,他们早已失去那起事件的记忆──如果猪濑的话千真万确。
被害者和加害者都不记得的事,警方也无从采取行动。
旧事重提只会伤害到纱惠。
她明白这一点却无法释怀。
「我知道事到如今也无能为力,但是……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犯人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真的太奇怪了。就算是为了保护受害者,却连加害者都受到保护,我还是觉得这种结果不太对劲。」
猪濑点头说:
「是啊。或许记忆使者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他不只消除了受害者的痛苦记忆,也消除了加害者的记忆。」
「只有消除他的记忆还不够!应该让他受到更严厉的惩罚,我真恨不得现在就让他狠狠吃一顿苦头。」
她认为男人应该受到报应。
「我真想去揍他一顿。」夏生说。
猪濑回答:「我明白你的心情。」然后在桌上交叠起十指。
「但是,他已经彻底忘记自己做过的事,你要如何让忘记自己犯下罪行的人反省?」
彷佛沉静地宣告的声音让夏生抬起头。
「更何况──记忆被消除的人与记忆被消除之前是同一个人吗?你能对当事人指控他完全不记得的罪行吗?」
猪濑目不转睛地看著夏生,他的眼神和声音看似不像在批判或否定她。
「不过,你有什么想法?」
猪濑对她提出疑问。
她无法回答。
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好难呀。」
夏生别开目光,拿起汤匙搅拌已经冷掉的皇家奶茶。
不知不觉间,他们以「是记忆使者消除了所有当事人的记忆」为前提来展开对话,但冷静思考后会发现,记忆使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猪濑说的话符合逻辑,而且和她四年前模糊的记忆对照之下,也有让她信服的部分。
然而,「记忆使者会消除人们的记忆」这一点过于超现实,夏生不知道他的话可以相信到什么程度。
「我想你朋友的事让你受到很大的打击,在加害者和被害者都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可以说那起事件已经落幕。现在,我希望你告诉我你自己的记忆。」
「我的记忆……可是我连自己忘了什么都不知道。我的确忘了自己在什么时候去过什么地方,有人说我的情况不太对劲。」
妈妈带她去医院做了很多检查,但她的大脑和身体其他部位都没有异状。妈妈很担心她,不过,她只有遗忘一部分记忆,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所以自己也不太在意。
或许她在心中认为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当年的事她也记不太清楚了。她们在某个契机下聊起这件事,妈妈说当时吓了她一大跳,她觉得自己的记忆已经被当时妈妈告诉她的内容重新写入了。
「那么,我们反过来思考。你记得什么?刚才我对你说的内容中有没有跟你的记忆一致的部分?」
「呃……我记得角面包、大家聚集在保健室和经常一起去买面包,听说过店员失去记忆的事,也依稀记得大人们也很担心我和芽衣子是不是撞到头,所以才会失去一部分的记忆。不过……那是四年前的事,我对那件事本身已经不太记得了。」
她当然不记得被指明缺损的部分,在那之后的事她的记忆也很模糊。她记得国中一年级时,有一段时间自己、芽衣子和真常常一起在保健室度过休息时间,但是,现在她的心中只留下快乐的回忆。
她知道面包店员失去记忆的事件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当时她和朋友应该有谈论过这件事吧?不过,她几乎不记得了。即使记忆使者没有消除她的记忆,四年前的记忆本来就会逐渐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