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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外套。」
外村叫住白色走廊下几步距离外的背影,当外村要跑上前时,高原回头笑了。他没有出声,彷佛在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外村发现,这是一场梦。
*
高原生前几乎将自己的物品都处理好了,所以整理他的遗物是件非常轻松的差事。他生前似乎也慢慢减少工作,做好收尾。乾净俐落。
外村想,高原真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做死亡的准备了。
他还没有真实感。常常,在看到没有人坐的椅子或是整理得一尘不染的桌子时,喉咙会像是塞了石头般难受。自从高原不在以后,他再也没有看到七海了。外村在安静得过了头的房间里淡然地工作。
他明白自己必须走出去,他没有打算当个做不到这种事的小孩。
他只是想再稍微待在这里一下。
从自己书桌抽屉里找到厚实的咖啡色信封时已是傍晚时分,事务所打扫得差不多了。
上锁的第三个抽屉里,只放了那个信封袋,他完全忘了这件事。虽然无法相信自己竟然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但这件事真的从外村的脑袋里脱落了。
『情书。』
高原那时边说著边将信封交给外村,要他在自己死后打开。
外村将封得牢固、很有分量的信封袋拿到高原的桌上,打开信封。
信封里放了好几种文件。有权利书、像是遗书的东西,还有认识的律师的联络方式等。不只文件,还有随身碟和CD。关于工作收尾的细部指示与相关的必要资料,全都毫无遗漏地收在信封中。
然后──
有两封信。
找到了。
其中一封信上已经仔细写好收件人姓名并贴上邮票,是给七海的信。信上贴著便利贴,上头以潦草的字迹注记:「准备」。
另一封则什么都没有写,也没有封起来。正因为没有寄件者的名字,外村很清楚知道那是高原写的信。
外村盯著朴素的信封好一会儿后,才翻过信封打开。发出沙沙的信纸磨擦声。
在连分行线都没有的简单便条上,高原的字迹写著:
谢谢。之后就拜托你了。再见啰。在那之前请活下去。
外村好像听见了高原的声音。
他不可能不害怕死亡,但他灵活的舌头甚至能骗过恐惧的心情。高原那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声音听起来又总是莫名地令人感到舒服,自己总是因此被敷衍过去。偏偏重要的事情他总是不多说,只希望外村能自己心领神会。
在那之前请活下去。
外村反覆看了好几次那短短的句子。
现在哭也没有人会看见。
压抑著恐惧、不安,忍住哭泣而笑的人已经不在了,甚至还担心著自己和七海的那个好人。
虽然他嘴上说不要让人太喜欢、自己做错了之类的话,却无法放下外村他们。至少,外村想相信自己对高原来说,是「放不下」、是有意义的人。
虽然自己能为高原做的事已经寥寥无几,但至少记住这一切吧。不要勉强自己忘记,想起来的时候就想起来,怀念、感谢,哭出来也无所谓。
接下来,他要思考完整拥抱这一切、还活著的自己的未来。虽然高原还在的时候,外村不让自己思考他不在后的事,虽然他现在还看不到未来在哪里,但是他绝对会好好活著,不会忘记高原。这么一来,高原就不算是消失了。尽管再也没有人会赖著自己做费事的料理了。
(请活下去。)
好,律师。
好。
外村闭上眼。一吸气,喉咙便发出震动。
在走出去前──
要是有说声谢谢就好了,外村发现自己没有说过这句话。
(总是说得不够这点,我也跟你一样呢,律师。)
眼睛里,依旧鲜明的高原似乎对自己笑著说:
「我知道,没关系。」
*
信箱中,放著广告信和一只纯白的信封。
收信人是「安藤七海」。从学校回来发现那封信的七海翻过信封,确认没有寄件人的姓名后,歪著头思考。
七海想不出有谁会寄这样的信。她摇摇信封,里面似乎没有特别放什么的样子,七海当场打开信封。
与信封一样洁白的便条纸上,只写了几行端正的字。
「……什么啊?」
莫名其妙。
大概是恶作剧吧?
七海拿著白色信封与好几封广告信,走进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