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②

觉得自己丢脸的态度,晴边怀疑对方是否有听懂他的话,边继续讲解箱子的事情。

  「这个茶碗是赝品。然而,假使它是真品,若是处于裸身──也就是没有箱子的状态,价格也会因而降低。箱子是用来表示内容物来历的东西,我们会像这样在箱子上看到落款,也就是箱内物品的名号以及来历。如果曾传到有名的茶道专家手中,而且还曾留下其署名,茶器的价值将会更为提升。因为在茶席上使用有名的器具时,箱子本身也会让人鉴赏。」

  「鉴赏……请问,是像将抹茶的茶碗转来转去那样子吗?」

  「……箱子不会被转来转去喔。」

  秋津一脸认真地边做动作边问,晴则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秋津也好、矢田也罢,别说茶席了,连茶道基本的规则与步骤都不清楚吧,毕竟是会把茶碗误会成饭碗的人啊。不过,茶道相关的知识恐怕连苍一郎也不太懂……晴抱著这个怀疑看向苍一郎,就发现对方似乎也在思考这件事,还用视线拜托晴千万不要把话题丢过去。

  晴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解说根本没什么意义,但仍指了指放在眼前的箱子说:

  「例如,这是被称为宗和箱的箱子,是由名为金森宗和的知名茶道专家依照自己的喜好所制作的东西。宗和也是将仁清带入茶道的人物,甚至还有『有来历的仁清就要用宗和箱收藏』这种规则。虽说是规则,但也并非真的那么严谨,然而只要是宗和箱与仁清茶碗的套组,光是这样就有其价值。讲到茶具,除了宗和箱外还有纪州箱、田安箱等等,很多东西单靠箱子就能知道其来历。所谓的来历,是指能得知谁曾经是拥有者。只要出身明确,东西自然也不假。纪州箱正如其名,代表物品是在纪州德川家流传,田安箱则代表是在田安德川家流传。田安德川家是纪州德川家的分家。」

  晴在讲解的同时,察觉到除了苍一郎之外的人越听越兴趣缺缺。他叹一口气,说了句「总之」准备做结论。他也很清楚这些事对大部分的人来说都很无趣,只要他们知道在接触骨董──特别是茶具类──时,外箱有多么重要就够了。

  「各位只要记得,箱子是能够从其取得大量情报的东西就足够了。」

  「晴,可以再多讲一点吗?」

  苍一郎兴味盎然地要求,晴则是摆臭脸回瞪他。矢田轻咳了一声问道:

  「所以说,你知道什么了吗?」

  「……我祖父确实修理过这个箱子。」

  没有抬起头地直接回答后,晴无言地看著并排在桌上的箱子和茶碗好一段时间。虽然下定决心不跟「箱子里」的东西扯上关系,不过在面对眼前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状况下,晴总觉得必须先确认一下事实才行。

  话说回来,就算是誉修理过的箱子,但若是在经过一波三折后被用来装这个茶碗,那就能如国崇也说过的那样,只要说与自己无关便能抽身,但是,他必须先找到没有直接关连的证据。晴轻轻吁了口气,转头问道:

  「梶先生,你知道这个仁清是在哪里买的吗?」

  梶请晴稍等一下后,走向刚刚去取装著仁清的箱子时用来爬上阁楼的阶梯。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梶,过不久又拿著一本老旧的帐簿回来。

  东亚银行在决定拿仓库的收藏当抵押品时,曾寻找过买卖契约书之类的东西却遍寻不著。对前任当家的收藏毫无兴趣的小野崎家其他成员们,没有人记得各项收藏品究竟是从哪里买来的,留下来的只有写在这本帐簿上的纪录。梶边做说明边把帐簿递给晴。

  「这比较类似记事本,而且没有记载所有东西的来源。」

  「让我翻阅一下。」

  翻开帐簿,就看到用毛笔写的何时在何处购入了什么物品的记录。由于物品的下方总是重复出现同样的购买店家,可以得知前任当家光顾的店家相当有限。在晴旁边一同看著帐簿的苍一郎,低声说出店家的名字:

  「柳絮庵、空蝉堂……晴,你知道这些店吗?」

  晴没有回答苍一郎,直接翻开下一页。如果他的预想正确,应该会有那间店的名字才对。为了寻找那间店而翻动书页的手指动作,随著内心的焦虑不断加快。虽然希望直到最后都不要看到那个店名,但晴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翻到下一页后,晴轻声吸了一口气,动作也跟著停下。在至今为止不断重复出现的柳絮庵和空蝉堂两个名字之中,混进一个新的店名,那正是晴既不希望看到却又寻找著的店家名字。

  啊啊,果然……在理解的同时,晴的内心也涌上让他说不出话的复杂心情。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主动接触,双方就不会再有所关连,结果竟然以这种形式再次与这个名字扯上关系。

  坐在因陷入痛苦的过去而不发一语的晴旁边,看著帐目的苍一郎将内容念了出来。

  「啊,是这个吧?野野村仁清制作……色绘藤花文茶碗,购入店家是……呃,井蛙堂……这是念成『seiadou』吗?」

  对于苍一郎的询问,晴先是深深叹一口气后,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是的」。即使曾经预想过,但光是找到那个名字仍让晴感受到一阵冲击。将仁清卖给小野崎家的是井蛙堂,他期望眼前此事与誉没有直接关连的愿望也破灭了。不祥的预感都很准确。虽然对此有所觉悟,不过沉重的现实依然让晴发不出声音。注意到晴的样子不太对劲的苍一郎,一脸不可思议地向他问道:

  「晴?你怎么了?」

  「……没什么。」

  表示自己没事并摇了摇头后,晴阖上已经用不著的帐簿。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晴其实很想抱头大叫;不过现场除了苍一郎以外,还有梶跟矢田等人在场,他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持平静。在井蛙堂这个名字出现后,他已经无法说此事与自己无关。不过晴也知道,打从大东把誉介绍给梶的那一刻起,自己便已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应该是因为自己不愿面对过去,只顾著逃避而遭受的惩罚吧。陷入忧郁当中的晴,被梶用担心的语气搭话后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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