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理彩再次沉默了,良枝见状「啊」地补充说:
「嗳,不过那样说的话,小孩年纪相近的母亲都是亲手一次带好几个,真辛苦呢。」
「这样啊。可是我好吃惊。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工作呢。找到工作的时候,你说你很高兴能进想进的公司,还说你很乐在其中。」
「我很喜欢工作啊。而且也很有成就感。所以我才说我不会辞职啊。」
可是每天早上不管任何情况,都得在同样的时间起床,在上下班的通勤尖峰时段挤在满是人潮的电车里摇上一段路;还有不管调到哪个部门,只要过个几年,人际关系就会出现磨擦,还有来自上司的不合理要求、被迫无止尽的加班,不想回到那种单调日子的心情不是道理说得清的,而且也是另一码子事了。理彩应该也不是不明白。
所以怀了孕,开始休产假时,一想到那样的生活即将会有戏剧性的变化,良枝开心极了。没想到事与愿违。
送理彩回车站的车中,「这么说来……」她想起来似地说。理彩告诉良枝,她们那天参加婚礼的主角天野千波现在似乎正在进行不孕治疗。她刚过二十岁的时候得了子宫肌瘤,烦恼或许是这个原因,跟丈夫两个人在昂贵的诊所进行治疗。
「好像很辛苦呢。」理彩说,「这样啊。」良枝应着:心想真可怜。千波一定很想要孩子,却没办法生,真可怜。
从车站回来后,良枝急忙帮咲良洗澡,开始准备晚饭。现在已经长得相当大的咲良已经能坐浴室椅了,所以可以跟良枝一起洗澡。晚上虽然还是会睡到一半哭起来,但勉强也算是养成了九点或十点入睡的习惯。
今天理彩来了,所以整天的预定都乱掉了。即使只有一天,咲良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万一乱掉,感觉会无法再矫正回来,因此良枝急忙准备可以迅速弄好的纳豆拌饭做离乳食品。
7
「吵死了!」良枝吼道,拍了一下哭个不停的咲良额头。
我打了咲良。
凌晨三点咲良突然哭起来,「乖呵,乖呵。」良枝哄着,但咲良还是哭个不停。良枝困得要命,困得要命,实在是困得要命,继续以温柔的声音哄着,但咲良不仅不停止哭泣,反而越哭越大声。
「吵死了!」
打了她的额头后,咲良的声音一瞬间停了。
很像出生第二个月,第一次接受疫苗接种那时候。咲良露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接着发疯似地号啕大哭起来。
这是良枝第一次打咲良,她盯着自己的手茫然自失,坐倒在不断哭泣的咲良面前,完全不想伸手碰孩子。
咲良凶猛的哭声终于让睡在旁边的学爬起来了。良枝已经发现咲良夜啼的时候,睡着的学有一半以上都只是在装睡。「怎么啦?」困倦地询问的声音不是在问良枝,而是她怀里的咲良。学没有看良枝的脸,只看着咲良。
「欸。」
良枝叫住学似地说。
「我打了她。」
肩膀热了起来。良枝背对着,等待学会怎么回答。学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哄着咲良说:「噢,这样啊,妈妈打你呀,好怕好怕,没事没事。」然后他草草摸了孩子的头两三下,马上又翻身回去睡了。
良枝垮着肩膀,咬紧嘴唇。哪里没事了。
才不是没事。我已经快不行了。
这个人一定觉得我们家一点问题也没有。他一定觉得那些可怕的事情只会发生在一小部分、跟自己不一样的人家里。
良枝大大地叹了口气,把哭累而音量稍微变小的咲良拥进怀里,悄悄地走出阳台。为了让哭个不停的咲良吹吹晚风,过去她也经常这样做。大楼的灯光在远处零星亮着,底下的马路传来汽车喇叭声。不知何处有狗在吠。低头望去,看得到车头灯或车尾灯的红灯。怀里抱着咲良沉甸甸的屁股,高度让脚瑟缩。
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自己刚才被打了,咲良的哭声听起来像报复。感觉像在责备:你打我,讨厌。
良枝抱紧继续哭的咲良,大叫:「哇!」
她用比咲良更大的声音大叫。
咲良吓了一跳似地肩膀一颤,停止哭泣,仰望咲良的脸。良枝接着又叫。哇!哇!哇!越是出声,就越是停不住。哇!哇!哇!中途开始,泪水滚过脸颊。
她紧抱住咲良,觉得累了。
对咲良的愧疚、罪恶感、自觉窝囊、羞耻,这些感情全都无所谓了,她只觉得,好困。
有一天,良枝发现自己忘了买葱。
在料理节目看到的,可以冷冻保存的猪肉葱汉堡看起来很简单,而且好吃,即使是疲累的日子,也可以马上为学的晚饭加一道菜,吸引力十足。猪绞肉已经调味好,开始动手料理了。她想再出门跑一趟,可是想到又要抱着咲良上车,在七穗购物中心的停车场打开折叠式婴儿车,把咲良抱上去,只买束一九八圆的葱又回来——光是想像这个过程就感到挫折。
到七穗购物中心只要五分钟车程。要买的只是一束蒽。
婴儿床对于平常睡在一起的咲良来说,大半的角色是良枝在做家事时的牢笼。随着咲良年纪增长,良枝把木头栏杆的高度调高固定,让笼子变得更深。咲良还没办法一个人下床。良枝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对咲良危险的物品后,离开屋子。
快,快,快去快回,快去快回。
为收银台前没几个人的队伍和红绿灯焦急着,尽可能火速买完东西赶回家一看,咲良若无其事地还在婴儿床里。她看到良枝提着伸出蒽来的购物袋,开心地叫着:「啊呜